相逢莫道曾相飲,往事紛紛何足悲?
別後滄海越千年,歸來豈隻昔人非!
此山幻滅終如我,後會登臨知與誰?
今古萬事等如此,隻恨當時太執迷。
蒼涼悲戚的吟誦之聲,宛如朔風狂嘯,穿透浩浩蕩蕩的十萬雪花,響徹大地,擊打在十絕門那巍峨如山、屹立百年的前殿朱漆大門上,回答他的隻有他自己那如叱如怒如歌如啼的絕望回聲,在宗門之後的十絕峰間激蕩。
一道傲岸魁偉的身影麵門而跪,身後一名女子臨風而立,螓首蛾眉,紫金鑲花錦袍下如母雞護雛般裹著兩個孩童,大的約莫十歲有餘,小的三四歲光景,皆凍瑟瑟發抖,情堪可憐。那跪著的男子青衫片無完屢,血跡斑駁,膝下白雪殷紅如花,如火如荼地綻放,然而他依然麵容堅毅,屹然如磐。
顯然經曆了三天三夜的慘烈追殺廝搏,他已身負重傷,瀕臨燈枯油盡。
雪花鋪天蓋地如傾如泄,一時間捭闔帝國帝千裏披白,天地茫茫,十絕峰連綿六百裏,山河盡染。十絕殿前的四人已然掩在皚皚雪中,宛若雪雕。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帶著一絲嘲諷的冰冷倏然洞開。步履雜遝之聲入耳,十餘個男子魚貫而出,皆是玄色長袍,腳踏緋絲飛雲履,為首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虯髯豹目,背手而立,立於十八層石階上,冷冷道:“白青雲!師傅不願見你,就是你雙膝跪穿十絕峰也是徒勞!”
“大師兄,當年之事……”
“住口!不要叫我大師兄!十年前你已被逐出宗門,你與十絕門早已恩斷義絕,今日安敢再來造次!”白青雲出言未及,便被那虯髯中年彪漢,十絕峰首座弟子王磐叱言一刀斬斷。
白青雲雙膝植於雪中,麵色悵然,稽首抱拳道:“大師兄,各位師弟,在下自知罪孽深重,至萬劫不複之境亦難贖其罪,隻恨悔之晚矣!”
“二師兄,師傅十年來,傷勢方愈,又添心疾,你若知錯,便速速離去,我江浚還尊你一聲二師兄!”王磐身旁閃出一個又胖又矮的男子,宛若一個陀螺堪堪滾來,對著白青雲道。
“當年之事我是迫不得已,愧對師傅和小師妹!我白青雲今日被仇家追殺,已是窮途末路,我死不足惜,隻是膝下一雙孺子,還未成人,本是無辜,懇請十絕門上下悲天憫人,暫借簷下一席之地,收留二子,若能萬幸逃過此劫,但隨他們做個老死人間的平凡之人。白青雲願自絕謝罪,九泉之下也感恩戴德!”白青雲眼神中閃爍著最後的希冀。
“哈哈……”石磐左首一個男子忽然仰天長笑,他身材欣長,麵若冠玉,正是白青雲昔日三師弟封墨棠,他麵色陡然微凜,長袖一揮,直指白青雲怒發衝冠:“無恥之徒!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難道你忘了,當年你偷盜師門重寶九轉還魂丹,導致師傅內傷十年難愈,修為停滯不前。白青雲你悖師逆祖,心腸何其毒也!難道你忘了,當年你身中劇毒,小師妹以身試藥,十年枯燈,你卻娶了別人,當真你是狼心狗肺、蛇蠍心腸!”
原來,在這離疆大陸偏居一隅的捭闔帝國本是盤踞著四大勢力,帝國皇族、十絕門、巨闕閣、不羈門,可謂平分秋色。十絕門立派淵遠流長,底蘊尤為深厚,已然傳承千年之久,門庭廣納,弟子盈萬,讓十絕門在捭闔帝國諸多大小勢力中領袖群倫,獨占鼇頭,竟讓帝國王室亦黯然失色。
十年前,本已人才濟濟的十絕門忽然出現了百年不遇的武學天才,掌門魏通古座下親傳弟子白青雲,剛過弱冠之年便突破地濁境!這般天賦異稟、妖魅難測的修煉速度,放眼整個泱泱捭闔王朝,稱其天之驕子亦當之無愧。
滄海桑田,武道艱難,資質平庸者終其一生徘徊於靈動之境,資質略優者皓首窮經,也隻能突破神靜境,便舉步維艱,縱然如十絕門掌門魏通古資質上層之流,突破地濁境大成乃是窮其一生中的至高境界,其後漫漫長路隻能成為長眠於泥土之下遙遠的奢望。魏通古十五破靈動境十五重,二十歲躋身神靜境,直到不惑之年晉入地濁境界,從此躑躅不前,直到天命、耳順之年,修為依然錙銖難進……
白青雲成為十絕門無可爭議的未來掌門繼承人,亦是十絕門百年來衝擊地濁境之後更高境界的機緣第一人,那時重燃十絕門百年前輝煌,傲視群雄,甚至俯視帝國皇族皆是指日可待。
然而,風雲變幻,世事莫測。捭闔帝國新勢力卻如雨後春筍般突然異軍突起,昔日未入流的風雷堂、逍遙穀、仁義門不知為何短時之間實力陡然暴漲,諸多一二品之流的門派紛紛被兼並蠶食,風雷堂實力更是一日千裏,居然可以和帝國三大門派躋身比肩。
不羈門與十絕門宿怨已久,早有問鼎稱雄之意,怎奈十絕門坐擁鼇頭,難遂其願。風雷堂趁機攛掇不羈門、聯合逍遙穀、仁義門和諸多幫派向十絕門圍攻發難。
五萬聯盟大軍圍攻十絕峰,情急之下十絕門一邊向巨闕閣求援,一麵請求帝國皇族出手調停。然而一向和十絕門交善的巨闕閣卻出人意料地隔岸觀火,帝國皇室亦袖手旁觀。十絕峰血流漂櫓,弟子死傷慘重,掌門魏通古在與不羈門和風雷堂掌門巔峰對決中深受重傷,白青雲身中劇毒,最終那屹立千年的護派古陣神威大顯,讓十絕門渡過這百年大劫,免遭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