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必多禮。”卻不想一向待他甚為客氣的嬴渠梁隻是擺了擺手,淡淡的回了一聲,並不再出言。
而嬴渠梁不說話,宋病己也不知該說什麼,這兩人就這麼安靜的站在屋子當中,卻是相對無言,氣氛一時靜得有些詭秘。
“先生…”良久,嬴渠梁終究是輕喚了宋病己一聲,長歎了一口氣,看向宋病己的眸子裏散發出一縷異色。然而話還未出口,卻變成了一聲長長得歎息。
“病己在,秦公有話但講無妨。”宋病己垂頭拱手,輕聲說道。
嬴渠梁努了努嘴,黑瘦的臉上閃過一絲踟躕,他忽然轉過身去,背對著宋病己,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般,斬釘截鐵的一字一句開口道:“先生請速速離秦!”
“離秦?”即便是知道嬴渠梁今日專程到櫟邑客棧,是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但是宋病己怎麼也想不到嬴渠梁竟是來勸說自己離開秦國的。
“秦公何出此言?”宋病己臉色大變,顫聲問道,“是否病己…”
“先生勿擾,寡人勸說先生離秦,非先生之故,隻是…”嬴渠梁轉過身,目光直視宋病己,開口道,“隻是魏國大軍壓境,我大秦如今危如累卵,實在不願拖累先生。”
“魏軍壓境?”宋病己越發的吃驚了,在他的印象裏,三家分晉後的魏國和秦國之間的關係基本可以分為四個階段,其一是文侯變法後的魏國強勢期,積弱已久的秦國被打得節節敗退,盡失河西之地;其二則是秦獻公嬴師隰流亡數十年後回國即位,經過短暫的和平後秦國便傾國之力向魏國發起了瘋狂的反撲,意圖奪回河西,然而其間雖有少許勝利,卻攻勢始終被占據守勢的魏國死死遏製,並沒有獲取太多的實地;其三是少梁之戰後,秦魏兩國簽訂密約,秦國以部分土地換取了長時間的和平,魏國將注意力主要轉向同為晉國一脈的韓、趙兩國以及東方大國齊國,也給了秦國變法圖強足夠的時間;最後則是商鞅變法後。國力逐漸強盛起來的秦國展開了對山東六國咄咄逼人的攻勢,而函穀關外的魏國自然是首當其衝的一個國家,被打得節節敗退,一直到滅亡,幾無還手之力。
而如今秦國變法尚未開啟,和平了多年的的魏國如何會舉大軍進犯?宋病己一時想不通其中的關節,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病己敢問,魏國大軍何日將至?”雖然一直沒有聽聞櫟陽城流傳魏軍要進犯秦國的訊息,當然這幾日他也沒機會聽到這些流言,但是既然是從嬴渠梁這個秦國國君口裏說出來的事情,那宋病己根本不用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假,所以他隻關心魏軍究竟什麼時候開始攻秦。
“按探子回報,應該是月內,合計八萬之眾。”嬴渠梁閉目說道,“以先生之能,大可到他國出將入相,無須在秦國空耗時光…”
“秦公如此所言,豈非是將我宋病己視做貪生怕死之輩?”宋病己微蹙起眉,截問道。
“寡人絕無此意,隻是為先生不值而已。”贏渠梁喟歎道,“想我巍巍大秦,竟是容不下一位名士,如何不讓寡人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