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似乎業已經結束。
晚秋的暮色中,鮮紅衣甲的步兵騎兵退到了主戰場之外的南部山頭,一麵碩大的紅色戰旗迎風而動。而戰場北麵的山頭上黑蒙蒙一片,零星幾個黑色旗甲的兵士們相互攙扶著,圍繞在一麵漆黑如墨的大旗下嚴陣以待,灰黑且帶著溫熱血滴的麵孔憤怒的望著南麵山頭的敵軍,眼神中滿是堅毅,隨時等到著主帥的下一個命令。血紅的晚霞正漸漸消退,雙方就這樣死死對峙著,穀地主戰場上的累累屍體和丟棄的戰車輜重也沒有任何一方爭奪。就象兩隻猛虎的凝視對峙,而黑色的野獸似乎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
“宋病己!”鐵塔般的男子端坐在心愛的坐騎上,緩緩舉起手中的一柄青色長刃,遙指遠處如墨的一人一騎,喉結上下蠕動,從厚厚的兩瓣嘴唇中喊出這樣幾個字,“降吧!”
如無聲處的驚雷般,男子的聲音隻劃破了天地間那一瞬間寧靜,而後戰場又如一副潑墨山水畫,沉寂了下來,唯剩下兩麵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再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響。
黑色軍旗下,一人一騎緩緩邁出。黑鐵頭盔下掩著的是一張年輕的麵孔,他胯下黑鬃色的駿馬反射似的搖晃下脖子,馬鼻微皺打了個響鼻。這一細微的動作,仿佛驚擾了它背上的少年,純黑色的戰甲上微一抖動,反射著似血夕陽的殘光。在他的周圍橫七豎八的擺著滿地的屍體,溫熱的鮮血靜靜的從這些數小時前還鮮活的年輕身體中流淌出來,隻不過他們的嘴裏已然永遠無法發出哪怕一個音節。
宋病己並沒有多餘的附加動作,輕抬起手中的長矛,兩腿一緊馬肚,胯下的神駒馬頭高昂,長嘶一聲,撒開四蹄電掣雷鳴般往前方奔去,剛才叫陣的男子凝視著來人,冷峻的臉上也不禁為他那一往無前的氣勢所動,眉梢微微一挑,卻沒有任何動作,更沒有上前迎敵的意思。
黑色的閃電在遼闊的山野中奔馳,離紅色的陣營越來越近,宋病己並不驅使戰馬減速,反而緊了緊馬肚,以更快的速度往前衝!
叫陣的男子眼中異色更盛,眸子裏麵印滿的是宋病己這一人一騎的影子。不知為何,他輕歎了口氣,幽幽的歎氣聲中隱隱透著一股深深的落寞。
“君上...”他身邊的親衛欲言又止。男子並不看自己親衛,眼光依舊落在不遠處那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黑點,他仿佛已能看到黑色頭盔下那張毫無畏懼的臉龐,緩緩抬起右手臂,卻久久沒有放下。
“君...”親衛見宋病己已經快要衝到己方陣前,不由也有些焦急,提高了音量正準備說點什麼,卻發現將軍的手霍然落下!
宋病己自然也已經看到了這兒的異樣,眼見對方將領的手臂垂下,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安。與此同時,幾道羽箭破空的碎音從側後方傳到了他的耳畔,下意識的轉過頭,不遠處的一行人左手控弓,右手已然空空如也,而空氣中,幾縷泛著灰黑色光芒的箭鏃則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飛速的靠近他的麵門。
“要死了麼?”宋病己的腦海中閃過這麼一句話。然後瞳孔驟然縮小,一支呼嘯的墨箭閃電般射到他胸膛,不偏不倚的插在左胸上,那是心髒的位置。右手拋落長矛,輕摁住胸膛,殷紅的鮮血緩緩從指縫中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