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那個時候我哪裏還有心情去查那個?說實在的,我這個人就算再怎麼不好,我的這顆心也不是黑的。當年羊倌兒的死已經讓我很後悔。這些年,我從未睡過一個踏實的覺。白天,我看見李嬸兒的那雙眼睛,就覺得打心底裏寒的慌。
我怕啊,我怕她突然用手指著我,說我是個殺人凶手。到了晚上,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羊倌兒的那張臉。他活著的時候,我們時常在一塊兒喝酒,一塊兒聊天,可後來,他娶親了,我一方麵為他高興,另外一方麵心裏頭又有些失落,因為從今往後,我就隻能一個人喝酒了。
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說,我根本就沒有想要害死他的心。可我是村長,我要顧著全村人的性命,當那些人站在我的跟前,要我拿個主意的時候,你說我能怎麼辦?我隻能咬著牙,狠著心的同意啊。”
村中用手重重的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當我看見那個孩子沒有了氣息的時候,我心裏是又急又氣,可最關鍵的是,我得想想後麵該怎麼辦?孩子的死因,我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了又能怎麼樣?他總歸是死了,而我們不能讓人知道他是死在我們手裏的。所以,隻能匆匆的尋個地方給掩埋掉。”
“可我怎麼聽李嬸兒說,孩子的死狀非常的可憐。”
“李嬸兒說的?”村長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是王婆!王婆不光是咱們村子裏的穩婆,還是半個土大夫。她說這無辜枉死的孩子怨氣最大,得做點法術讓他忘記這些事情安生投胎。我不懂這些,就隨著她去了。至於她都做了什麼,我一概不知。”
“村長推得倒是幹淨!”殷元拍了拍手:“可惜,李嬸兒不是那麼認為的。”
“李嬸兒她……她真要屠了我們整個村子的人?”
殷元與常泰目光交彙了片刻。
“沒錯,李嬸兒她是這麼說的。”
“那可怎麼辦?那可怎麼辦?”
村長又慌亂的沒了主意。他的眼睛毫無焦距的私下亂掃著,在看見常泰的時候,忽得定格住了。
“常先生!我記得那位小公子說過,您是捕快,是神都洛陽裏頭的大捕快,您一定可以救我們的。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全村的人。就算我們都該死,就算我們都有罪,可那些少不更事的孩子們總是無辜的吧。先生是公門中人,難不成要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全村的人落難?”
“眼睜睜?不!村長您說錯了。我常叔叔原本就是路過這村子的,且他此時也是平民的身份,此處又不是神都洛陽他的轄區,他沒有義務去管你們的生死。我們待會兒就走了。至於你和你的村民,隻能留在這裏等著天黑,等著李嬸兒回來討你們的心肝,挖你們的肚腸,向你們討債。”
村長一驚,拉扯著常泰的那雙手瞬間鬆了下來。殷元對他的舉動似乎還有些不大滿意,又俯身,在他的耳畔說了一句:“村長您仔細瞧一瞧,這太陽雖是出來了,可村子上空依然彌漫著一股黑色的煙塵。”
“這……這是什麼?”
“這個啊,是李嬸兒的怨氣。因為這股怨氣,但凡是這個村子裏的人都逃不出去。所以,村長也好,村民也好,都隻能等著李嬸兒回來複仇。不過,看在村長您方才還算誠實的份上,我倒是有個主意,或許可以幫著村長您度過眼前的生死難關。”
“公子快請說!”
村長雙膝一軟,竟也顧不得年齡的差距,對著殷元就跪了下來,眼下隻差磕頭了。
殷元難得瞧見這樣的陣勢,倒是沒覺得受用,隻覺得有些別扭的往後退了幾步。
“辦法很簡單,村長以及當年那些參與事件的村民都主動投案,由官府統一受理繼而處置。該殺的殺,該判的判,總歸是自己做下的案子,也該由自己擔著。好歹不會連累村中那些無辜孩子,也能為這個村子留下些人氣。”
村長在地上跪了半天,大概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就點頭同意了。
王三在臥房中哭了一陣兒,突然想起自己剛剛出生的孩子,著急慌忙的跑出來。見到孩子無恙,這才失聲痛哭,並且也跪在了村長跟前。
殷元與常泰看著王三,都沒有說什麼。雖王三剛剛的情緒有些失控,但此處距離臥房並不遠,相信殷元剛剛與村長的那番對話,王三也是聽見了的。
村長既表了態度,李嬸兒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從王三家中出來的時候,常泰不由自主的又將目光放在了殷元身上,他看著殷元,輕輕的問了句:“你與狐狸一樣,都不是凡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