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合並了狐族能工巧匠與女工坊之力所造出的物什,端的是縱橫宇內,天下無雙。
還未走進屋內,便被盈滿堂室的光華震住,叫人幾乎腳步都再邁不出,隻遠遠地望著便覺呼吸凝住,血液倒流。
這竟是做給我的麼。
熾月扯著我的手往屋裏走,走前一步發現我未動,回過頭來輕喚一聲,“月兒,怎麼不走了?”
我呆呆地未自那光華中回過神來,半張著嘴半晌沒有說話。
熾月順著我的眼光一瞧,又回頭來輕笑,“月兒可喜歡?走近些來瞧。”說罷手下用力,便將我扯進屋子裏去。
近得那身光華流轉的絕世良品前,我眯了眯眼睛,驚歎之餘,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便是我要穿上的婚裳?
那是用雪白納霜雲紋織錦剪裁而成,通身澄淨之極,挑高合襟領,對掩至腰封,那腰封卻用的淺水紅透色琥珀密綴而成,沉靜卻儀豐,而最搶人眼處,卻是腰封下,上及胸口,下至裙半,斜織著一大片不規則形狀的烈焰石榴花,細看那怒放的花朵,卻是一顆顆細小卻萬向切麵引光的紅寶石,正熠熠閃耀著奪人之奢勢,乍一看,如同潑了血墨一般。悠長的裙擺,雍華地拖於背後。
望著這天人之作,許久許久地,我都未能說出一個字來,臉頰微酸,眼眶腫漲,卻一時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覺。
熾月立於身旁,此時亦望著眼前的婚裳,溫柔似水地開口問道:“月兒可還喜歡?”
“嗬,”我揚起手,緩慢而慎重地去撫摸那腰封,冰涼而細膩的手感,讓人的恍惚落到實處,“從未想過世上能有這麼漂亮的婚裳……是你畫的圖,你想出來的模樣?”
“嗯。”熾月點了點頭,唇角勾起弧線,“還沒告訴我喜不喜歡呢。”
“喜歡,喜歡得都說不出話來了……隻是有個疑問,”我說著,側著頭思索。
“問罷。”熾月轉過頭來瞧我,眼風濃鬱,眉梢帶笑。
“鳳冠霞帔我以為向來隻有一色,那便是最喜慶的大紅,這身衣裳,你卻怎麼想到用白色?”雖然喜歡至極,然這劍走偏鋒的做法,卻也讓人十分好奇。
熾月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臉上便全是寵容,笑著問道:“那我且問你,如果有得選擇,你會選紅色,還是白色?”
聽得熾月反問,我怔了一下,便順口應道:“婚裳不都是紅色麼,然若可以選,白色更投我好……”
“那便結了,還有問題嗎?”熾月眨了眨眼睛,狐狸神色全然流露,仿佛我方才問了個根本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領會到熾月的心思,刹那間覺得天地無聲,耳邊卻有轟鳴的浪潮,滿頭滿身地撲來,將我整個卷席進去吞噬幹淨。那種被人理解到骨頭血液裏的感覺,被寵溺得全無章法顧忌的感覺,隻要能享受上一刻,叫人就是接著立刻被粉身碎骨了,也覺得值得。
“熾月……”
“嗯?”
“你怎麼能對人這麼好……叫人怎麼還啊……”我收回視線,垂下眼瞼,低低地喃道。
“還不了了,”熾月雲淡風輕地回,伸手將我拉進懷裏,下頜抵著我額邊磨蹭,“用一輩子,也還不了了。”
我閉起眼睛歎息一聲,卻是為著無上的感動與幸福,仿佛已經看見所謂的一輩子,正在腳下慢慢展開,引人永不後悔地踏步向前。從今往後,這日子就算定下了罷,再也沒有什麼會將我們分開。
那一天餘下的時間,我坐在厚厚的天鵝織絨地墊上,靠著熾月溫暖的胸懷,癡癡地望著那身如雪紛飛的禮服,將一輩子都想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