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古代名詞(6)
(五)明代詞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作者楊慎(1488~1559),字用修,號升庵,四川新都人。正德六年(1511)進士第一,充經筵講官。嘉靖三年(1524),因“大禮儀”廷杖削籍,遠戍雲南永昌衛(今保山),猝死貶所。天啟朝追諡“文憲”。著有《升庵詞》。慎為明中葉文學大家,命運蹭蹬,老境淒涼。其詞藻麗其外,淒咽於內。
這首詞恐怕對於我們來講並不陌生,因為它被毛宗風移置於《三國演義》卷首之後,名聲大噪,凡是讀過這部經典名著的人都會在翻開首頁時看到這首經典名詞。讀過此詞,人們不僅要問,楊慎是在什麼情況、什麼意境下有如此感悟,寫下了這首貫穿古今,大徹大悟之作。要知道答案,首先應對楊慎的身世做一大致的了解。楊慎的人生感受可謂太多太深。他以宦家子弟,高中魁首,著實春風得意過好一陣;可誰料想,七十二歲的生命卻有三十五年在邊境戍地虛耗度過。太複雜了倒會轉成簡單,看透了人生,一切都可拋撇。當然,這種“透”是經曆過痛徹入骨,心力交瘁後的自救境界,“轉頭空”既是消沉的又是憤慨的,無非是憤慨已臻沒火氣而已。在時空的悟解中,“青山依舊在”是不變,“幾度夕陽紅”是變,“古今多少事”沒一件不在變與不變的相對運動中流逝,楊慎愈老,經曆的愈多,愈深悟這一點。他靠著它,從“是非成敗”的糾葛中解脫出來。所以,淡語、輕鬆語、超脫語,不是人人說得來,說得好,說得深刻的。淡語深刻,絕非文字技巧能獲致,但又非憑借舉重若輕,漫不經意似的文字功力不可。如果你也能什麼事都付笑談中,那麼你也不枉為高人了。
一剪梅
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作者唐寅(1470~1523),字伯虎,一字子畏,號六如,蘇州吳縣人。明孝宗弘治十一年(1498)試應天第一,次年會試以科場案下獄,謫為吏,遂棄科舉業,縱酒佯狂,放浪形骸以終。工詩,與文徵明等合稱“吳中四才子”,尤以書畫名世,詞亦流麗清婉富韻致。著存《唐伯虎全集》。
這是一首閨怨詞,曆代以來,以閨怨為題材的詞作如汗牛充棟,然愈是平常題材則新意愈難出,唐寅的這首《一剪梅》可謂是別出心裁,極具機杼。空間,既無情地拉開著戀者的距離,而空間的阻隔又必然在一次次“雨打梨花”、春來春去中加重其往昔曾經有過的“賞心樂事”的失落感;至若青春年華也就無可挽回地在花前月下神傷徘徊之間被殘酷地空耗去。時間在空間中流逝,空間的凝滯、間距的未能縮卻,尤加速著時光的消失。上片的“花下銷魂,月下銷魂”,是無處不令“我”回思往時的溫馨;下片的“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則寫盡朝暮之間無時不在翹首企盼所戀者的歸來,重續歡情。詞人輕捷地抒述了一種被時空折磨的痛苦,上下片交叉互補、循環往複,將一個淚痕難拭的癡心女子形象靈動地顯現於筆端。前麵提到唐寅的這首詞非常有特色,它特色在哪兒?其一這首詞的詞句之清國流轉堪稱別具一格,上下兩片四處重疊的詞句將癡心女子的癡情用恰到好處的語言淋漓的表現出來;其二該詞用自然明暢的吟哦動人的表現出空間阻隔給癡情女子幽婉的心態所帶來的灼痛之深,讀後令人不由神傷,真無愧唐寅“才子”的美稱。
(六)清代詞卜算子
燕子不曾來,小院陰陰雨。一角闌幹聚落花,此是春歸處。彈淚別東風,把酒澆飛絮:化了浮萍也是愁,莫向天涯去!
作者蔣春霖(1818~1868),字鹿潭,江蘇江陰人。幼即多才慧,有“乳虎”之名。鹹豐二年(1852)權知富安場鹽課大使,七年(1857)以母逝去官,挈家居東台,後猝死於吳江垂虹橋舟中。其詞清警沉摯,清虛不失含蓄,淒緊中見渾圓,著有《水雲樓詞》二卷補遺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