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前行。
沈敬書和落蕊仍是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一時間馬車內寂靜無話。
突然車外一聲馬嘶,緊接著馬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落蕊一時重心不穩,刹不住勢頭便向前撲去,卻突然間感覺到一隻有力的手臂攔腰將她帶回了座位上。落蕊抬頭一看,隻見沈敬書滿眼擔憂地望著她,全無方才不快的痕跡。
兩人離得如此之近,就連彼此的呼吸都幾細可聞。
落蕊頓時麵上一紅,感覺到沈敬書的手還扶在自己腰間,那手掌的溫度哪怕是隔著衣料都讓落蕊覺得灼熱得要將她的肌膚燙傷。她極不好意思地向旁退了退,一對上沈敬書似笑非笑的神情,落蕊的臉頰上立即燃起了兩朵火燒雲。
沈敬書也不勉強,緩緩地鬆了手,但是單單就感覺到落蕊如蘭般芳香的呼吸嗬到自己的麵上,也惹得沈敬書心情一陣大好。他仔細地端詳了落蕊一番,發現她並沒有什麼不妥,這才放下心來,對著車外沉聲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車外沙啞的金石之聲響了起來:“回公子,夫。。。。。。小姐,似乎是撞了人。”
沈敬書一下子就不高興起來,才剛與落蕊乘車出來半日都還未到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真真是掃興至極。他的語氣立馬就差了起來:“你是怎麼趕車的?那麼大的一個活人,你難道還會看不見不成?怎的這麼容易就給撞上了?要是每家趕車的人都像你這樣,隻不過是上個大路就撞了人,那還得了了!”一連串的質問脫口而出。
那石威聽了沈敬書的訓話,也不著急著磕頭認錯,隻是那堅硬的聲音這次出口卻是略微帶上了一絲疑惑:“被撞倒的是個孩子,但是小人在馬車上並未有撞了人的感覺,倒像是那個孩子自己故意衝上來假裝被撞倒似的。”
沈敬書這下可是真的來了脾氣:“怎麼,事情沒辦好就開始找借口了?不過你要找也得給我找個合理點的像樣點的,怎麼可能會有人自己往馬車上撞,難道他還嫌自己的命太長了不成?”
落蕊一聽,卻是靈光一現,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也難怪沈敬書不相信石威說的話,雖然沈敬書的確是一個英明決斷的皇帝,但是市井小兒的耍賴伎倆想必他也是從未體驗過的,這可確實是錯怪了石威,鬧了誤會了。
衝著沈敬書溫婉一笑,落蕊淺淺地擺了擺手:“不要生氣,也別責怪石威了,我大概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讓我下去看看,沒事的。”說完,還不等沈敬書出言阻止,就掀開了車簾。
落蕊剛一站直,這一次難得的是玄月現了身,身為野梟騎暗影的統領,他對這種事情自是格外的敏感,這難免不會是哪些賊人趁機使的詐術,故意遣了個孩子來蒙蔽他們。
玄月的聲音暗沉而厚重:“蕊姑娘,不可,小心有詐。”
落蕊微微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無事,玄月,其實事情並不如你想象的那般複雜。”
玄月無奈,但也知道落蕊的性子,她認定了的那就再難更改,便也隻好小心地扶著落蕊下了馬車。
落蕊走到馬車前,發現是一個衣衫襤褸,大約年僅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在哭鬧。不過哭聲雖大,可夾雜在哭聲中的呼喊卻也還是可以聽得十分清楚。
“快來人啊,有馬車撞人啦!”
“他們撞了人,就不管別人死活了啊!”
“嗚嗚嗚嗚,我的腿被撞傷了,好疼好疼啊,我一定會變成瘸子的!”
“你們欺負人,還不賠償我,讓我去治腿,再不治我的腿可就真的是要廢掉了!”
周圍聞聲而來的行人也慢慢聚攏了過來,對著玄月石威他們指指點點,還順帶評點起了落蕊來,一時間好的壞的言論紛紛出口。
落蕊卻不管這些,她才懶得理會別人怎麼看她。她看著那孩子神形俱到的表演,並且似乎絲毫也不怕被別人識破她是在作假的樣子,心裏不由得也是一樂。
那孩子自己的感覺倒也挺敏銳的。
哭著哭著她覺得似乎有人下了馬車,往指縫中偷偷一覷,便看見了一條邊角上綴了幾朵墨梅的白裙出現在自己眼前。那白裙的主人應該是一個十分沉穩的女子,因為那女子既不急忙上前去查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撞傷,也沒有出言嗬斥邊上的圍觀者散開,隻是站定在自己麵前,不言也不語。
自己做這樣的事情其實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卻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以往自己假裝被撞倒撞傷,攔住馬車大聲哭喊時,那些馬車的主人要不就是連個麵也不露,仍下一錠銀子一句聲息也無便揚長而去;要不就是不耐煩地使喚惡奴,冷不丁地一陣斥罵將自己轟到一邊,嚴重時還會來上幾下拳腳,完了後還要不解氣地壞聲壞氣給出幾句警告。
這一次的情況弄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小女孩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下一慌,哭聲也一點一點地小了下去,是再也撐不住場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