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北冥宸時,恰好是花開時節。

豔紅的花瓣從城東的香生山隨風飄來,夾帶著一股怪異的腥味。那是相生花花開的氣味,腥臭中帶著一抹濃鬱的異香。

相生花開遍城東,往年北冥城從未有過如此繁榮的景象。而在今年花開時節,偏偏開得如此昌盛。

我披著大紅的嫁衣,坐在迎親的轎子裏,仍然聽得到街道旁的人們議論紛紛。

他們說,相生花是不祥之花。

他們說,花開異常,必是妖孽橫世。

妖孽?我摸摸自個臉蛋,又覺得好笑。

待花轎到王府門口停下,我竟有點無措。外麵的吵雜,我已聽不見。等了許久,我從蓋頭底下看見一隻熟悉的大手慢慢伸進來。迷糊間,我聽見有人說,睆睆,把手給我。

我伸出手,隻覺一股力把我往外拉,一個倉促,大紅的蓋頭落地。紛鬧的人群瞬時無聲。

我抬頭,對上他那深邃的眼眸。我看見他眼眸深處壓抑不住的笑意傾湧而出。

相生花豔紅的花瓣飛到他極其俊美的臉上,又隨風落在他的大紅衣袍上,後沒入塵埃。

我錯開他灼熱的視線,低頭,習慣性地用手刮刮鼻頭。

他牽著我,笑道:“睆睆,這一世,無論碧落黃泉,我隻要你一人。”

彼時,我隻願跟著他,安安穩穩地過這一世,便好。

然而,嫁給他的第二個月的某一日,我惶恐地拉著他的衣服,不敢抬頭:“你……放過我爹和大哥,可好?”

良久,他沉沉的聲音響起:“睆睆,這不可能。”

我抬起袖子,擦開滿臉淚水,終究是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天昭十年春,富商沈氏被告走私私鹽,勾結官府,後經查證,證據確鑿,龍顏大怒,判滿門抄斬。冥王妃沈睆睆因案受及牽連,被貶為側妃。

那一夜,我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流淚。而他獨獨站在院子門口,不敢往前,陪我吹了一夜冷風。

嫁給他的第三個月,我正在房裏繡著衣服,紫釵那迷糊丫頭慌張地衝進來喊:“王妃,不好了。我方才聽張嬤嬤說,府裏又要辦喜事了。細一打聽,原來是王爺要娶正妃了,就是白家的千金白采薇。”

“王妃,我聽說那個白采薇是京城四大美人之首,不僅人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王妃,你人善良,又是個不喜爭寵的性子,這下……”

紫釵還在絮絮叨叨,我已經聽不進了,隻覺得手中的繡花針漸漸冰冷,越發刺骨。一個不留神,尖銳的針頭刺進了肉裏,血一點一點染紅了手中的白布,就像一朵盛豔的相生花。

血開始滴到地上,我沒有感覺到疼痛。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那是從來未有過的冰冷:“紫釵,你忘記了,我早已經不是王妃了。你這樣叫,是會闖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