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夜殺(1 / 1)

一九七四年的冬天,賭城澳門遇上了有史以來最為寒冷的天氣,溫度驟然下降至零度,大街小巷已然不見行人的蹤影。偶爾,也有幾部汽車從公路上經過,但轉瞬便又消失在黑暗的夜幕中。整個賭城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裏冷冷清清,顯得格外淒涼與蕭條。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從不遠處的公路上掉了個頭,便拐進這邊的岔口,繼續又向著山坡上的一座孤伶伶的別墅駛來。車子開得不快,裏麵坐著兩個人。一段段路燈的亮光透過車窗,飛快的掠過兩張陰沉、慘白的臉。後排坐位上的男人這時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猛吸了口煙,順手把煙頭用力碾滅。隨著一陣濃濃的煙霧噴出後,他的手中也多了一把烏黑發亮的手槍。

“哢嚓”子彈上了膛。

車子緩緩的停在別墅外的一處黑暗的角落裏,可車廂裏的人卻仍舊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恰恰此時,別墅裏的喧鬧聲卻此起彼伏。金壁輝煌的大廳中,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各種碗碟相撞時發出的叮當聲響成一片。整個大廳到處懸掛著五彩繽紛的彩條,正麵牆壁上還貼著二張鬥大的喜字。上好的美酒漾出芬芳的香氣與尼古丁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彌漫在渾濁不堪的空氣中。座無虛席的七八張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顯然這不是一般的宴席。身著豔麗服裝的賓客們吵吵嚷嚷的輪翻祝酒、哄鬧,反而給喜慶的氣氛好象更增添了些色彩。

江明偉一邊大口、大口的往嘴裏灌著酒一邊拉著蘇青青往外走,想逃離這紛亂的場麵。他滿臉通紅腳步虛浮,剛跨出門口卻又被幾位喝得酊酩大醉的客人給強拉了回來。蘇青青也被幾位女賓客拽住圍在那裏,不知正嘰嘰喳喳的嘀咕些什麼……

“偉哥,今天是你的大喜的日子我們兄弟敬你一杯。”兩個幫中兄弟,再一次迫使他端起了酒杯。酒已漾到了嗓子眼,好像一張嘴就要冒出來似的。不過自己大喜的日子,說什麼也得硬撐下去!他想。

他朦朧的醉眼不斷地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個鮮紅的,窈窕的身影。終於他發現了穿花蝴蝶般飛舞的蘇青青。

她——是個嬌豔的女人。一頭烏黑的長發像瀑布般披在肩上,那雙水汪汪會說話般的鳳眼中,時時傳遞出忽隱忽現的秋波。她的鼻梁細長,嘴唇豐腴,下頜略顯肥厚,麵部輪廓不太端正卻很有魅力,顯得既可愛,又狡黠。她屬於那樣一種女人,她們的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表現出獨特的美,仿佛別有涵義,而每一次變動不是在說明就是在掩蓋什麼東西。

她穿著一件鮮紅的絲綢齊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柔軟的腰肢和豐滿的胸部。齊袍兩側開口一直廷伸到臀部,露出雪白、圓潤、修長的大腿。高高翹起的臀部也隨著步伐,有節奏地左右扭動著。她的聲音更加迷人,象銀鈴般清脆悅耳,又有一種說不出磁石般的魔力,撩拔著聽過她說話的每一個男人,心都癢癢的。

江明偉,久久的注視著她,飄來蕩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自從職掌大圈幫以來,他感覺最大的收獲,莫過於得到這個使他瘋狂的女人。他其實也有些納悶,江浩的媽媽——李媛心髒病才死了不到二年,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快就想到和她結婚呢……?這的確有些倉促和不成體統。不過,他的作風也向來是我行我素,不拘小節,作為一個江湖人物,他當然也不太講究這些規矩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蘇青青這樣的尤物不可多得。一種強烈的占有欲,迫使他用金錢、權力、婚姻來充當繩索,牢牢的束縛起這個騷動的靈魂。他也明白,蘇青青正是這種如此漂亮、迷人,又對金錢、權力有著無限窺探和癡迷的女人。

猛然一口火辣辣帶著灼口酸味的胃液,從喉嚨裏反了出來,他趕忙踉蹌著向二樓洗手間奔去。拐過走廓時,江浩突然從旁邊跑了過來,晃悠悠想抱住他的雙腿。可江明偉這時哪有心情抱他,急匆匆地奔向走廓盡頭的洗手間。

然而他的手還沒來得及碰到門柄,洗手間的門卻自動打開了,一個身穿黑色夾克衫的男人與江明偉迎頭撞在一起。他抬起頭驚奇的注視著那張麵帶刀疤,殺機陡現的臉。

“砰—砰—砰—砰—砰”一把大口徑手槍已對著他的胸腹連開五槍,洞開的血窟窿裏立時迸射出淤紅的鮮血,他口中酸辣的胃液也和著鮮血一並噴了出來,吐了那人一臉。燈光下,長長的刀疤,凶狠的目光,滿臉的汙穢,使這張本就恐怖的臉,顯得更為猙獰。

江明偉的軀體慢慢滑倒在地板上,頭一歪,睜著老大的眼睛上路了。年幼的江浩用力捂著耳朵,驚恐的淚眼,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那張令人膽寒的刀疤臉。

樓下這時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和吆喝聲,刀疤臉對著孩子一笑,轉身利落地跳出走廓盡頭的窗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這時孩子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隨後是女人的叫聲和男人的驚呼聲響成一片。即將結束的婚禮瞬間演變成一場即將開始的葬禮,陣陣哀嗚衝破混亂的別墅,久久回蕩在寒風凜冽的夜空中……

停在別墅外的黑色汽車,也漸漸消失在公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