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磊的酣睡被床頭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摸索著找到手機:“喂,誰啊……超人,什麼況啊?”
“少爺,按照你一貫臨時決定工作的作風,根據你昨晚的口頭旨意,好像今天應該去南沙天宮盡享美色無限風光吧?”電話的那頭蔣維超淡定、不緊不慢地說。
“美色?好啊!有美女養眼,今天我連臉都不用洗了。”馮天磊慵懶地揶揄。
翻身,起床,洗漱,換衣,下樓。
馮天磊,男,三十三歲,漢族,廣東赫赫有名的馮氏盛華集團未來唯一的繼承人。
三十三歲本來是一個男人步入人生事業的抽穗期,一切美好、輝煌的未來都在這個抽穗期裏醞釀,但是,對於馮天磊來說,什麼抽穗期、成熟期都是空話,他的工作隻有一個字——玩。
那巨資事業現在沒有一分一厘的實權交付在他的手裏。在馮氏現任最高執行長官馮夢生的眼裏,兒子馮天磊隻不過是一個嘴上無毛的頑劣兒童。他小時候的調皮搗蛋、現在的放任不羈讓馮夢生極不放心把馮氏的任何一件事情放在他的手上讓他管理,兒子雖然是親生的,但事業更是他畢生的心血,在他還沒看到他的兒子“成器”之前,他是不會放心把實權交到兒子手上的——他擔不起“敗家”這個光榮稱號。
他並不知道這其實是一個惡性的循環:他越是不讓兒子沾手業務,他的兒子就越是無所事事;他的兒子越是無所事事,他就越覺得兒子還沒長大,不成氣候,就越是不敢把公司的事情交給他的兒子去做,於是他的兒子就越倍感無聊,隻能以花錢買樂為業。可以說,他親手塑造了馮天磊遊手好閑的浪蕩公子的形象,而他卻渾然不知亦不覺,他把所有的原因都歸結在馮天磊“還沒長大”之上,所以馮天磊隻能每天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了。
而可憐的是,所有的惡性循環的始作俑者,都不會輕易認為自己的主觀意識需要糾正,就像被蒙上眼睛拉磨的驢,一邊鑽著牛角尖出著蠢力氣拉磨,一邊在心裏暗自埋怨路程的遙遠。
也許這正是中國式家庭教育的詬病。
家長一邊殷切地盼望子女能成龍成鳳,一邊極大限度地“保護”孩子的成長,結果孩子沒變成龍,卻成功地變成了蟲,這就是成就中國“富不過三代”眾多因素中的一大勺子土壤吧。
暮春的南風輕柔相送,馮家大宅外的兩行木棉樹高大挺拔,南國的春季屬於木棉花,而現在花期已過,枝頭上最後那一朵兩朵火紅的木棉花,從龐大的樹冠上以英雄一般的氣勢離開高高的枝頭,旋轉而下,零落在林蔭道上。
大宅內已經綠草青青,景觀樹被修剪得規規矩矩,卻仍然掩不住春的俏皮,一片片嫩黃的新芽夾雜在成熟的綠中,給越冬的景觀樹增添了春的氣息。圍牆邊一溜兒的含羞草展著青青的枝葉,在微微東風中輕輕擺動著柔弱的身子,葉片上頂著昨夜的雨水,晶瑩剔透。
新升的太陽掩不住喜悅,把陽光爽朗地灑在樹梢綠草之上,這樣的清晨是寧靜而安詳的,就像此刻馮家大宅的老太爺馮旭光的心情一般,寧靜、安詳。
人生由來多變故,惟願長生逍遙人。
這也許是很多快走到生命終點站的人都會有的想法——無所欲,無所求,隻盼風平浪靜地走完生命最後的裏程。
到了他這個年紀,很多事情不消多說都已知經解,更不需要為名為利去強求去掙紮了。馮旭光為今天強悍的馮氏王國拚搏了一輩子,他付出艱辛有多少,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也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一輩子在商海裏拚搏翻滾,那些在歲月裏失去的,常在他安神靜坐的時候湧現腦海。現在,他老了,不想再為“事業”兩個字傷神。把機會留給年輕人吧,他常這麼想,以其無私耶,故能成其私。他求的還有什麼呢?如果除了年輕時在逐浪的過程中的某些遺憾,他現在求的或許隻是心靈的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