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不知天之遼闊,鳥不知水之深淺。
人不知情之輕重,情不知人之貴賤。
可當人明白情之重,又能如何?
情濃而不得,何等煎熬,何等難受。
李鳳溪看著倒映在那潭幽深淺眸的自己,那條形同觸不到水的遊魚,在陸地上使勁掙紮,拚命呼吸,不過是等待死亡一刻。
他知道她要什麼。
他知道她為何避開他,不要他。
他身邊有了旁人,身下有了兩兒,背叛了她。
他錯了,從一開始就錯得太過份。
但那些還不是她現在放棄他的主因。
他是李雁之子,梁唐如今的天子。而她是司馬炎之女,謀反中罪的罪臣餘孽。
可他們都知道司馬炎,乃至整個司馬家都沒有犯過此等大罪。
她要向李雁報複滅門之仇,她要李雁給司馬家、給李雲溪、給她自己解釋。
或許朝中看出真相的人認為她以卵擊石,或許朝中看出真相的人認為她夥同東瀛損害梁唐,但她是正確的。
她有此能力,她有此機會。她若不替司馬家翻案,不向李雁報仇,他知道她會失去生存的欲望……
在她親眼目睹摯親一夜盡死之後。
“你不會成為司馬琅琅。” 他不會允許自己傷害她。
他犯了太多太多的錯。他錯過她很多很多遍。他不能忍受再次失去她。再一次失去她,他如同她失去親人一樣,失去生存的欲望。
幾乎在念頭閃過那刻,說話脫口而出。
嬌小的身子重重一震,淺眸圓睜,臉頰一抽。
這句話說到麻蒼梨花心裏去,卻是讓她發自內心冷笑。
李鳳溪一句她不會成為司馬琅琅,所為何由?他打算讓她如何自處?如何應對?
她五年前逃到東瀛,苟且偷生,做盡她一生瞧不起自己的事,死去也隻得下無間地獄。如今一句天子許諾,教她如何?
感激流涕?
還是任由李雁在魏康婉和李鳳溪的推拉下,一無所有?
她要的,是報仇,是翻案。
“你也不是他。” 此言一出,麻蒼梨花重新帶上那張完美得沒有半分瑕疵的麵具。莞爾,眼內再多的情緒漸消。
她不是司馬琅琅,他同樣不是李雁。
司馬琅琅當初的決定。為了愛不惜置兄長、置家族於險境強進後宮,為妃為妾,生下皇長子李雲溪,把享負盛名的司馬府推入顛峰,風頭有蓋過帝王家之勢,與她無關。
李雁當初的決定。為了討好當時垂簾聽政的太後魏康婉,迎娶司馬琅琅入宮為妃,寵冠後宮,把皇長子李雲溪推在太子之上,最後落得與母妃家族謀反罪名,同樣與他無關。
是以她作為司馬如玨甚得魏康婉歡心,與他有共同敵人,不代表把自己賠上去。
曾經栓在一起,時勢所逼。如果今後他擋了她的道,定必相搏。
此話一聽,李鳳溪就知道他說錯話,她誤解了他的意。
他犯的錯還真不隻一兩回……
但再多的話,還能挽回她的心意,補救那些過錯嗎?
“為了你,我可以不顧一切。”決絕,狠辣,是對他自己也可以狠下心腸的決然。
抿唇,被他的決心深深震懾。
她相信他。
此刻的他,確實可以為她不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