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在做夢。

夢裏情花開到荼靡,烈火焚燒著天地。

絕情穀底的生死一瞬似乎正在重演,情花在瘋狂地生長,藤蔓上的尖刺像毒牙一樣朝她逼近。她害怕地一步一步後退,直到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堅實的臂膀將她整個人鎖在懷裏,無比溫暖。

鮮紅的情花正在她眼前燃燒,男人在她耳邊低語:“別怕,莫愁。你看,那是多麼美麗的花朵……”他說著朝火焰伸出手,在藤蔓上摘下了一朵火焰之花。

她癡癡地看著那朵情花在他的掌心盛放。男人的微笑如同罌粟般蠱惑著自己:“莫愁,我愛你,就是這世間最美麗的毒藥。你怕不怕?”

她還沒有說話,男人的軀體已經在瞬息之間化為千萬朵情花四散飄零。她瞪大了眼睛,毫不猶豫地撲上前去——

抱緊他。

抱緊它。

她甘之如飴的毒藥,這世間最美麗的花。

陸展元在睡覺。

他睡得很踏實,那些總在糾纏著他的噩夢終於消失了。

他在睡眠中雙臂環抱著李莫愁,緊緊地擁在懷裏。

他相信未來將有無數的美夢等待著他。

因為世上不會再有什麼東西能讓他與李莫愁分離。

就是死亡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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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月圓之夜。

嘉興城郊,長亭。

汪舜清在夜色下漫步走向長亭。

亭中坐著一個女人,烏發雪膚,紫衣如魅。

除了頭上挽了一支代表已嫁為人婦的發髻,他心愛的女人看上去並沒有別的改變。

他突然非常嫉妒那個可以讓他的塔娜心甘情願為之盤發的男子。他甚至有了一種心痛的感覺。

可是那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他知道她遲早會回到他身邊,因為,沒有他汪舜清,她根本活不下去!

他低目踏入亭子,牢牢地攥緊了掌心的“血凝丹”。

女人正低頭凝視著她手中的一柄長劍。

月光落在劍身上,如一泓秋水。

他見過這柄劍,陸展元的劍。

他眯起眼睛笑問她:“這是你的情人送你的禮物?”

女人沒有抬頭,她看著劍的目光就像在看著她的情人。

他麵色微沉,有些惱怒地伸手把兩粒血凝丹放在她的長凳上,女人終於抬眼瞥了他一眼。

他如往常般對她吩咐道:“我要郭靖手中的武穆遺書!你若能替我取得武穆遺書,我便將下個月的解藥也賜給你!”

女人抬起頭,冷冷地回道:“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再做你的棋子了。”

他還來不及發怒,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寒涼的月光。

女人的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在她的明眸中看見自己毫無防備的眼神。

“為什麼……塔娜……”

他捂住不斷滲血的胸口,一瞬間心痛到無以複加。

“塔娜,我有多麼愛你,你會知道麼……如果換作其他人背叛了我,我早殺了他了……”

女人執劍的手很穩,她看著他道:“汪舜清,你的愛就是用噬心蠱控製我一輩子,不管我愛不愛你,不管我快不快樂,你隻要你能愛你想愛的人就行,你隻要自己快樂就好——”她的眸光一閃,語氣有些感慨:“經曆過你的‘愛’,我才明白當初陸郎為何要想盡辦法逃離我的‘愛’。這種以愛為名的占有,真是可怕。”

她從他胸口抽出染血的劍刃,冷笑道:“汪舜清,憑你對陸郎的折辱,我現在想把你丟亂葬崗裏喂狗的心都有!不過你應該發現了吧,我刺傷的不是你的心髒,你並不會死!”

汪舜清口中汩汩冒出鮮血,可他的眼中卻迸發出瀕臨絕望的期待。

“塔娜……你不舍得殺我……對不對?”

女人皺眉望著他,似乎不理解他為什麼會這樣想。“不是。是陸郎他不讓我現在造殺孽,”她的素手輕輕貼上自己的小腹,如冰似雪的眸中有柔光劃過:“他要我為我們的孩子積福納澤。”

汪舜清呆住了。

“陸郎讓我轉告你,你想得到的東西有無數大宋男兒以血鎮守,你不要做夢了,帶著你的野心回蒙古吧,以後不要再踏上中原的土地!否則,再見之日,他必取你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