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是長得好看，可，可小樓也不差，他，他若是敢娶別的女人，小樓就……小樓就把娘親娶回家！”
我娘親忍著忍著，終於笑了。
………………
多年後，多年後的多年後，我這一句童言無忌的話，一直都是樓小謝、慕容樓謝以及我的那些個皇弟皇妹們笑話我的絕佳素材，尤其是五皇弟和六皇妹，他倆特別有癮，不光嘲笑我，還連帶著表演的。
說真的，對於他們善意的嘲笑和奚落，長大成人玉樹臨風的我，表示十分淡定。
我本來就是個娘親控，自己既然就是那麼想的，堂堂男子漢，為什麼不敢承認？
隨他們笑去吧。
切。一群小屁孩兒。
隻是，他們笑話我吧，這些確實是浮雲，但是長大成人之後我很是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我皇帝爹爹在我七歲那年就賜封了我為親王，真的……隻是覺得我少年老成，慧黠聰明嗎？
會不會是，他覺得我越長越帥，而且比起他來，我年輕，我乖巧，我有上升的空間，我手感好，我能仗著年紀小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著我娘親撒嬌賣萌……
所以，他認為：如果久久地把我留在身邊，會對他在我娘親心目中的地位，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摸下巴，以我皇帝爹爹對我娘親那麼強烈的占有欲來看，很有可能……
哼！
肯定就是這樣的！
說什麼大皇子聰明乖巧啊。
說什麼大皇子可塑之才啊。
說什麼大皇子日後必然是天謝的棟梁啊。
騙人的！全部都是騙人的！
我那個，腹！黑！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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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氣惱歸氣惱。
關於我幼時的那件事，多年後，我一直未曾忘卻，並不僅僅是因為當時我皇帝爹爹讚賞了我，也並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情，成了多年後弟弟妹妹們笑話我的絕佳素材，更多的，卻是因為我娘親在那一日，對我說的那些話。
那個時候，我自作主張地為娘親出頭的幼稚舉措，得來的，是娘親又好氣又好笑地揪著我的臉頰，和一頓哭笑不得的笑罵。
我娘親說，“你爹爹是一國之君，他若是心裏隻有娘親，誰還真能把別的姑娘強塞給他？”
我娘親說，“你爹爹是一國之君，凡事，他自己都有主意的。娘親雖則是這天謝一國的皇後，可是後宮斷然是不能幹政的，無論何事，隻要有你爹爹在，娘親都不會發表看法，這不是說我對你爹爹的江山漠然，而是，不想給你爹爹添任何的麻煩啊。”
我娘親說，“小樓且看吧，你爹爹不會娶別的姑娘的，任她們，貌美如花。”
說這句話的時候，娘親的表情，堅定而又溫柔，她就那麼毫不懷疑地相信著，一個身為一國之君的男人。
她無條件地，相信著他。
直到多年後，知曉了我娘親和皇帝爹爹這一生從相識到相愛的經曆，我才真真正正地明白了，為什麼，她會那麼一心一意、心無旁騖地，相信他。
他們的愛情，是比這天謝江山，比這浮華人世，比這過眼雲煙般的榮華富貴，還要珍貴，還要堅貞，還要不可觸犯的神聖東西啊。
而我娘親說的，居然確實絲毫沒錯。
我那皇帝爹爹，果然沒有收下任何一位別國使臣敬獻來的美女。
招待使臣的宴會上，他一襲明黃龍袍，映著那張絕美一如謫仙人的麵孔，愈發顯得漂亮明豔，他以從來不曾對外人展現過的柔軟的目光望著一襲大紅袞服的我娘親的臉，嘴裏說出的話，卻是給那些使臣和陪坐在座的朝臣聽的。
他說，“大家的美意，朕心領了。隻是，早在登基之前，朕便在謝家祠堂裏發過重誓，此生此世，我謝雲湮唯一愛的、唯一娶的女人，隻有樓蘇。”
他說，“朕還想著，要攜群臣之手，建立開明盛世，所以，若是不想讓朕違背誓言，日後這冊立嬪妃之事，便莫要再提了。”
我的皇帝爹爹，真的不愧是皇帝爹爹。
他這麵含微笑說的一席話，不僅客套禮貌地拒絕了別國使臣的好意，還以一種溫和的方式將群臣再提選妃之事給徹底堵死了。
——他是在謝家祠堂裏發過重誓的，他想著要建立開明的盛世，這兩句話，看似沒有任何的威懾力，可是實則卻是有著令人膽戰心驚般的束縛感。
無論是作為親人，朋友，還是作為朝臣，隻要不想讓我皇帝爹爹違背誓言遭受天譴的，就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
無論是作為親人，朋友，還是作為朝臣，隻要不想阻撓我皇帝爹爹建立雄偉功業的，就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
反其道而觀之，若是再提及此事，無論是親人，是朋友，是朝臣……
都是在希望皇帝遭受天譴，或者，在阻撓皇帝建立功業了。
這兩句話，看似溫和，可是實際上，卻居然有著近似於懸在頭頂的尚方寶劍一般的震懾威力了。
我那皇帝爹爹，實在是個……
好樣的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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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不再冊立嬪妃這件事情，我的皇帝爹爹既然在使臣來賀那麼莊重的場合裏那麼明確地表了態，自然很快就被天下人所皆知了。
對於此事，天下人，有著不同的看法。
絕大多數人，都是認為我皇帝爹爹癡情、真情的。
他們為我皇帝爹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真摯感情而感動，為此，他們開始津津樂道於講述我皇帝爹爹和娘親從幼時就開始的感情癡纏，甚至，有不少茶館酒樓將他們的戀愛史當做話本來講，有不少戲班子將他們的戀愛史當做底版來演，有不少癡情的少女們為了我皇帝爹爹的癡情，幾乎將心腸絞斷。
那麼多人都說，慕容湮和君沉諳，是命中注定的姻緣。
那麼多人都說，慕容湮和君沉諳，是誰都分不開的姻緣。
那麼多人都說，慕容湮和君沉諳，是一定會直至滄海桑田的姻緣。
可是，對，凡事總是會有可是的。
假若全天下有一百個人，那麼，即便全天下有九十九個人都為我皇帝爹爹和娘親的感情而感動，總會有那麼一個是不覺得感動，而思維比較扭曲的。
關於這件明明挺讓人感動得想要鼻子發酸眼睛泛紅的事情，偏偏就有那麼一兩個討人厭的貨給出了不同的說法。
他們說……咳咳，摸鼻子，他們說……
他們說我皇帝爹爹之所以不接受別國使臣敬獻的美女，他們說我皇帝爹爹之所以不同意群臣提出的冊立後宮妃嬪的建議，不是因為他癡情，不是因為他隻愛我娘親一個人，也不是因為什麼我娘親善妒，而是因為……
而是因為……咳咳，摸鼻子，而是因為……
拚了！
他們說！是因為！我皇帝爹爹不舉！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娘親當時臉色就難看得像是要殺人了。
相信我，自打入宮以後，一直保持著皇後姿儀的我娘親在聽到那些人這麼誹謗我皇帝爹爹之後，什麼淑女啊什麼皇後啊，徹底裝不下去了。她怒不可遏地從侍衛的腰間抽出了一把利劍，拎著劍就往皇宮門口衝，一邊衝，還一邊氣勢嚇人地說要把那些嘴賤的人全部都宰了。
那一日，是我生平第一次見我娘親發火，我那時候小，完全被嚇住了，哪裏知道攔她。
她可是備受皇帝寵愛的皇後娘娘，我一不敢攔，這後宮裏可就沒人敢攔了。那一日，我娘親拎著劍直直衝到了宮門口，路途中砍傷不聽警告非要攔阻自己的侍衛無數，最後，就在快要殺出皇城那一刻，被我那聞聲而來的皇帝爹爹抱住了腰。
在那一霎，我娘親總算冷靜了些。她愣愣地看著我皇帝爹爹的臉，臉上的戾氣緩緩地褪去，變成了濃濃的委屈，她喃喃地說，“慕容，他們，他們……”
我皇帝爹爹微笑，那抹笑容，寵愛而又溫柔。
他說，“他們質疑的，是我，要向他們證明的，也該是我。沉諳乖，你何必氣成這樣呢？”
我一見我爹那表情，就知道他是有辦法證明了，當時，我別提有多高興了。
可是……可是！
等到後來我恍然大悟，他所說的證明辦法就是每一年讓我娘親給他生出一個孩子之後，我，我就憤怒了！
什、什麼啊！
還是要和我搶我娘親啊啊啊啊！
就這麼的，我皇帝爹爹打著冠冕堂皇的要為自己正名的旗號，讓我的弟弟和妹妹，由二皇弟三皇弟發展成了四皇妹五皇弟六皇妹和七皇弟。
你看，我皇帝爹爹腹黑不腹黑？！色不色？！
哼，我要快些長大，我，我要把娘親搶過來！
什麼？我皇帝爹爹說過最深情的一句話？
哈哈，肯定是，“我是慕容湮，我最愛沉諳”啦。
呐，你是更喜歡我爹爹，還是我娘親，還是我、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