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別苑,古木參錯,好似有回風在淡淡流轉。

又是那個素衣潔裙的女子,半倚著木質闌幹,目光凝滯。

凝滯方向的那個影影綽綽的人,卻早已在無邊煙塵中杳然而逝。

千落不再似前幾夜那般腹誹著:“哇這樣嬌滴滴的美嬌娥腦袋居然不靈光真是公平起見蒼天有眼”,她壯了壯胸腔內上一秒才油然而生的膽子,跨前一步,雖說伴隨著手抖腿軟眼皮跳,卻還是艱難而迅速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哎我說您哪位?您天天入我的夢是要鬧哪樣?您好歹說個話眨個眼賣個萌啊!雖然姑娘你很美但也會審美疲勞的好麼!就算是夢魘什麼的,也沒必要專盯我一人還夜夜報道吧?還有,看清楚啊,我是個女娃啊,采陽補陰什麼的姑娘你找錯對象了啊!”

女子聞言,原本空洞的眸子頃刻染上了神采,略一偏頭視線便與千落的視線相交,驀地粲然一笑。原本略顯清冷的容顏變得極盡妖嬈,原透著幾分疏離的表情變得明媚溫暖,目光柔軟卻似乎有洞穿靈魂的銳利,嗓音同她本人周身散出的氣質一般,空靈縹緲。

“名字不過代號罷了,若你歡喜,喚我聲昭陽;若你不喜,隨著性子叫了便是。”

千落呆怔,未曾想過這美人如此好脾氣,於是乎粗神經的她完全沒注意到這美人兒的回答完全巧妙的避開了所有的重點。

千落又甩甩馬尾跨前一步,膽子也略略大了些,無良本性初現冰山一角,咯咯地笑著說:“小娘子生的如此傾國傾城,不如喚你‘美人兒’,可好?”

那神色那腔調那模樣,像極了不學無術風流成性招蜂引蝶的紈絝子弟。

美人的眸子微微一眯,唇角勾起一個惑人的弧度:“美人?這身子,這皮相,悉數送你可好?”

千落很是認真地權衡了好一會兒的利弊,進行了激烈的思想鬥爭,腦中驚現眾多美豔畫皮鬼的悲戚下場,沉吟一會兒,搜刮了腹中本不多的墨汁,反複組織語言以便顯得博學多才……

她滿麵肅穆地說:“若這皮囊能送與我那真真是極好的,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紅顏自古多薄命,在下最怕死了,細細斟酌過後,現下這副模樣最是安全不過了,那個那個,倒也不負恩澤。”

美人抬眼,也很是認真地打量了一番千落那平淡無奇略帶黝黑隻能勉強讚句可愛的臉,也很是肅穆地讚同說:“的確如此。”

千落:“……”

美人雙手交於胸前,毫無征兆地一笑,剔透如玉的手指朝千落方向勾了勾,柔聲輕喚:“小家夥,你過來。”

千落幾步小跑顛顛兒的到了美人身側,隻聽得美人那如泠泠珠玉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小家夥,你的名字是什麼?”

千落捂臉作萬般嬌羞狀:“千落,千呢是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千,落呢就是落花時節又逢君的落啦!是不是超級文藝的好名字?”

美人伸手揉了揉千落軟似狗毛的頭發,喃喃道:“若確有他法,怎忍心看你早夭!原想著待他大業既成,我定然還你長樂無憂的一生,現下怕是不能夠了。不要怪我。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