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知道經理是在諷刺我,嘴巴真毒!平時像鬼魂一樣蕩來蕩去就算了,別人倒黴的時候她還要丟塊石頭。
“好了,我沒工夫和你廢話。明天讓你的父母來畫廊一趟,商量賠款的事情。”經理朝門口揮了一下手。我像一個紙片人,被她的大手一揮,揚起的風將我吹進了萬丈深淵。深淵底部還燃燒著熊熊烈火,等著將我燃燒成灰燼。
唉,如果真的能有這樣一個地方,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城市的最南邊有一片“貧民區”,寬闊的大路被幾條小路代替,偏僻而破舊的居民區占據了整片城南的郊區。這是被遺忘的地區,貧窮的人們在此處生活。
社會文明的便利之光無法照耀到此處,老人們開設小店鋪,種菜賣菜,衣衫破舊的孩子們在塵土飛揚的路上打鬧玩耍,他們還沒有嚐到人生的艱辛,盡情快樂著。
傍晚六點一刻,太陽已收斂了烈焰,沉入西山。我從公交車上下來,大腦一片昏沉。肚子叫了好幾聲,我這才想起來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幾個等車的路人上了車,公交車開走了。我愣愣地看著公交車車尾黑色的排氣管噴出的濃煙,感覺那股濃煙遮擋了全部視線。
之前告訴了姨媽我去做兼職,晚上才回家,為了不讓她擔心,我在公園待了一天才回來。
土路前麵,一片低矮的樓房和灰瓦平房混雜而立,幾棵高大的白楊佇立在房屋之間,樹葉紋絲不動。無風,無聲,夏天的傍晚依然是一片死寂的炎熱。
怎麼向姨媽交代自己失去兼職的事情?姨媽家已經夠拮據了,而且一直供我和小表弟橘泰念書,已經很不容易……“咕嚕……”我的肚子叫了一下,喊什麼喊,我沒有東西給你吃啊。
我邁開步子朝姨媽家走去,這條路從六歲開始我走了整整十年,已經太熟悉了,如今這條路似乎永遠走不到頭。
路過姨媽開的小超市,我停下了腳步。超市怎麼一片漆黑?通常這時候是營業黃金時段,姨媽是絕對不會關門的。難道停電了?不可能啊,超市四周的小店都亮著燈啊。
我快步朝家裏走去,不知為何,心突然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我加快了腳步,像是在參加競走比賽。我一邊希望永遠不要到家,一邊又想馬上見到家裏的人。
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此時,一張肥胖的黑臉在我的腦海中閃過。雖然心已經沉到穀底,卻依然又沉了一下。是姨父的臉,那個遊手好閑常常不回家的渾蛋,是不是又來找姨媽的麻煩了?
走到陳舊的小樓下,我抬起頭看向自己家的窗戶,一片漆黑。我深呼吸一下,走進了小樓。
“咚咚咚!”我敲門已經變成了砸門,裏麵沒有一絲聲音。我的額頭和鼻尖冒出了汗珠,樓道裏一片黑暗,隻有淡淡的路燈燈光從沒有玻璃的樓道窗戶照進來。
“姨媽!姨媽!你在家嗎?橘泰!橘泰!”
沒有人應聲。都去哪裏了?我停止了敲門,心髒怦怦亂跳,大腦中飛快地閃過無數可怕的情景。姨媽倒在地板上,橘泰躺在血泊中……哎呀,不能繼續想了,柳美奈,你到底在亂想什麼呢?
我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手碰到了門上的什麼東西,我眨眨眼,定睛看去。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是一張白紙,被玻璃膠條貼在門上,白紙上有幾行字。
我一把將白紙撕下來,借著燈光仔細看了看——“姐,媽媽病了,我們在康維醫院,看到字條快點過來。”是橘泰的字跡沒錯。
天啊,姨媽病了?嚴不嚴重啊?我將紙張疊起,飛快地跑下了樓。
到達康維醫院已經是四十分鍾之後,我在前台詢問處問了姨媽的病房,是在二樓的09號病房。我顧不得喘氣,也沒耐心等電梯,直接跑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走廊兩邊的長椅上坐著人,吵吵鬧鬧的,白熾燈投下慘淡的光芒。這裏是康維醫院的普通病房區域,因為收費相對低廉,所以病人比較多。我找到09號病房,發現門是敞開的,寬敞的病房中擺放著八九張病床,病床前都陪伴著家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吃水果和晚餐。與其說是病房,不如說是低價的小旅店。
我的目光在昏暗的燈光中尋找,我咬著嘴唇,手在發抖。最後,我在靠近角落的一張床邊看到了橘泰,他背對著我,聳著肩膀,背影顯得十分單薄。姨媽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
我快步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橘泰的肩膀。橘泰嚇了一跳,轉過頭看到是我,眼底閃出明亮的光芒。我將一根手指放在唇邊,示意他不要出聲,他點了點頭。他站起來,將我拉出病房。有人離開了,我們在騰出的空椅上坐了下去。
“沒什麼太大的問題,醫生說是貧血和營養不良。”橘泰說道,朝我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別擔心啦,姐,沒事的。”
可憐的小家夥,這時候還想著安慰我。我握住他的手,說道:“橘泰,姨媽一定會好起來的。”
橘泰默默地點了點頭,盯著地麵,突然開口,恨恨地說道:“我絕對不會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