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怪我自己犯忌，竟忘記鋒芒太露必招人妒之理。先是身懷皇子；後是大殿比試——二者合一，豈不遭人怨恨？自然有人會提防我一戰告捷，從此在皇上心中地位過高——因此設計打壓。如今能保住皇子已是最好結局。謠言與毒酒，連環詭計之極。依我看，謠言倒不象來自西托。如果是從前我必毫無猶疑地懷疑良妃，可現在……當時大殿中能設此計害我者，定在當場。無非皇後、榮妃及暗處躲著的同嬪三人——三者必居其一。可這三人……如果能夠，我寧願永不知道真相。”
春菱也是皺眉。
窗外夜空暗紅欲雪。
突有煙花升騰上天，響徹雲霄，綻放朵朵閃亮花朵。
舉國歡騰。
這舉國歡騰之夜，我本該走出聽雨軒，懷著對自己與腹中孩兒雙重夢想，依在文澤身旁看別人如何錦衣華服吹拉彈唱。
可我不能。
因為要保全險遭毒手的孩兒，我必須躺於被褥，必須認清真相。想至此處我柔聲對春菱道：“出去叫可人進來，有事問她。”
身後墊著紅緞底繡著十錦鴛鴦的柔暖靠墊，我在床上支起半個身子。見可人進來，便招手讓她站至床邊，開門見山地：“說罷，琴姐姐究竟死於何人之手？你不想出宮，是否想親手為她報仇？”
“……”可人猶疑著，麵若嬌花夜遇春雪。
我不錯眼珠地望著她：“你若不說，隻怕不但琴姐姐大仇難報，連我與皇子亦會死在那人手上。”
可人仍不言語。
“我可以等。”我淡淡地，在床上看著她：“本嬪現在有的是時間。”
窗外冷冷風中，五色斑斕的煙花一次一次呼嘯升上夜空。盛開、隕落、消失於無形……
可人終於緩緩跪下。她的聲音，幾乎是細不可聞的，她低頭回道：“奴婢懷疑小姐之死與皇後有莫大關係。”
果然是她？我心陡痛，象有什麼連著血肉的東西讓人生生剜走。
可人聲音略大一些：“其實我家小姐早知道，派人在我家小姐沐浴水中放進寒毒的原凶正是皇後。以前找出的凶手，不過是她的替罪羔羊。”
我心收緊，詫道：“琴姐姐為何又不告訴皇上？”
可人眼淚終於流下。
“皇上知道的！”她說。她聲音雖小，卻仿佛從靈魂深處喊出一般：“那案子可不正是皇上親審！但有人證又如何，當年哪裏動得了皇後？謝家勢力龐大，謝叔玉門生遍布朝野，各人關係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那時皇上登極時日尚淺，還多須依仗她家。因此在太後勸說之下，棄車保帥點到為止，將真相牢牢隱瞞。”
“不會的。”我搖頭，“不會的，皇上他那麼愛琴姐姐，對她那樣好，又怎麼會……”
可人冷冷笑了。“主子，”她正色道：“皇上確實喜歡我家小姐，可是，在帝王心中，世上又有哪一位女子的份量足可與皇權抗衡？”
滿室溫暖如同潮水般隨著可人的言語‘嘩“地一聲急退。
有冰流無聲襲來。
冷冷打個寒戰，我遲疑著，又問：“琴姐姐也是相國之女，皇後怎麼就不顧忌這層關係？”
深深看我，可人眼光淒迷，哀哀道：“回主子，壞就壞在我家小姐出身。我家小姐被送進宮時，皇上還未冊立皇後，現在皇後當時是王妃身份。皇上其實十分中意我家小姐，但拗不過太後娘娘意思，最後隻賜我家小姐當了貴妃。雖然如此，皇上卻讓我家小姐寵冠後宮，皇後見小姐家世顯赫兼之深受皇上寵愛，覺得二者合一必將威脅到她地位。於是一直密切關注我家小姐動態，視我家小姐為頭號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