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隨果然在念淩離開以後不久便來到樂儀宮。
見到餐桌一角狼狽的樣子,他先是愣了一下,“是你吃的?”
“不,是念淩。”
他頓了一下,“流浪的人,總會吃上這樣的苦頭。”
我不語。
寬敞的寢殿似乎一下子變得褊狹,耀眼的紅色也都像蚊群一樣,紛紛叫囂著逼到身前來。
他卻像局外人一樣,在遠離我的一把靠背椅上坐下,整個身體都沉默地靠上去。
他的手指放在扶手上,微微彎曲著,像一塊碎裂的冰冷的玉。
周圍的裝飾如此熱烈。
他整個人看起來卻隻是冷寂,像是鮮嫩桑葉的懷抱裏獨自死去的蠶。
我先一言不發地坐了會,後來漸漸便坐立不安。
窗洞大開,無言的風泄進來,紅色的帷帳飛蛾一般慢慢飛舞。
我走過去的時候,輕薄的羅裙隨風掀動,拚了命地將我向後扯。
但我還是不顧一切地走到了他的麵前,蹲下、身子,微微看著他的眼睛,“陛下,時候不早了。”
“叫我名字。”他的目光並沒有落在我身上。
我踟躕了一下,還是開口,“雪隨。”
他突然偏過頭,開始看著我。
漆黑的眼眸在燈光底下蒙昧不清,像是喝醉了一樣。
然而他並沒有醉,他的身上甚至沒有一絲酒味。
他沉默地凝視了我半晌,冰冷的手才伸到我的腦後,將我的頭略微用力地扳向他。
我沒有動。
過了一陣,他才放開我,整個身體都站起來,然後又微俯,抱住仍半蹲在地上的我。
雙足立即騰空,我靠在他的懷裏,內心反而變得清醒。
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我再也沒有資格去反抗。
他一步步走到床前,將我小心翼翼地放在鋪得光整如鏡的紅色錦褥上。
我像是一個手足癱死的病人,隻用眼睛動也不動地看著他。
他轉過身,背對著我徑自褪下外袍,露出裏麵略顯寬鬆的白色中衣。
這樣冷的顏色,在這一團喜氣的寢殿裏,像是壽糕店裏的棺材一樣格格不入。
然而,這才是真正的他。
我想起宴桌上的酒。
不過,一切離塵埃落定都不過一步之遙,我不想再去追究任何事物。
他的動作停下來,轉身望著我。
我依舊一動不動。
他遲疑地伸過手,想幫我解開衣服。
我仍是目不旁觀地凝望著他。
他的手不知為何驀然一震,觸火般縮了回去。
我疑惑地蹙眉,他卻像避瘟疫一樣,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到宴桌前,直等到在我坐過的位子上坐定,才微喘一口氣。
宴桌上還有我剛倒出來還沒有飲用的酒,他端起來一飲而盡。
隻有這一杯沒有藥。
當他持起酒壺想將空杯填滿時,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坐起來,滿懷恐懼地看著他。
然而酒壺像被掛在空中,遲遲沒有動。
我從床上爬下,走到他的麵前,沉寂不語地奪過玉壺,抱住他。
他的頭靠在我的身上,手臂如同陰濕的蟒蛇,不動聲色地將我的腰纏死。
不過沒多久,他就用極大的力度推開我。
他又拿起酒壺。
“不要——”我在心裏大叫,卻一個字都吼不出來。
帶著暗香的液體已經流出壺口,流進他的喉嚨。
我全身都被冷汗拖得沉重起來。
他一連喝了十一杯,才將酒具隨手扔在地上,閉上眼睛,像是在回憶從前的事情,又像是睡著了。
我不敢上前對他說任何話。
他卻慢慢抬起頭,用極溫柔卻又不容反抗的力度,將我拽到懷裏去。
我還沒有做出反應,他便開始用力地吻我。
是那種恨不得將人吞進肚子裏的力度,即使我已經強迫自己做好打算了,在這個時候都忍不住掙紮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