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大結局(番外)(2 / 3)

渾渾噩噩間三個月過去了,轉眼秋意彌漫整座城市,隱隱約約間聽聞前線戰事吃緊,祖父的眉頭越來越緊蹙,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土,雨打浮萍般的破碎。幼時看《紅樓夢》,看見大觀園裏眾人賞菊吃螃蟹,言笑晏晏,分外神往,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秋天,現如今長大了,心境自然不同往日,隻覺得,一葉落而知天下秋,而這個季節,我終於成了許家少夫人。離家那一****沒有看見月白,我想,有些事情,還是一輩子永遠不要啟口不要點破的好,或許婚禮上沒有他反而更令我覺得輕鬆,祖父很是高興,幾乎老淚縱橫,我眼見著他的身體一日日衰敗下去,卻無能為力,就像黃昏的落日,無論你再如何想挽回,也是虛妄。

雪珠子一粒粒打在屋簷上,我圍著暖爐看著這樣昏黃的天際扯絮一般的呼嘯哀鳴,嫁入許家的幾個月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去,許夫人待我自是沒話說,隻當親生女兒一般的疼愛,許淳熙在人前人後與我也是相敬如賓,我想應該是有不少人嫉羨我的,的的確確,很多時候我也自嘲的想,我還要怎樣更好的日子呢?可是許多事情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許淳熙對我,並無愛,當然,也無恨,隻是一種,徹徹底底的冷漠,很多時候,他隻是履行一種作為丈夫的責任,他現在是防軍總司令,一直在外奔波,似乎從結婚起他就很少回家,我想,一切太忙或者公事為重都是借口,其實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家裏沒有可以令他牽掛的人事,浮遊在外的心,注定無可挽回。

這天下午,許久未見的王韻雯突然匆匆來找我,神色慌亂張皇,我拉著她進了房間,奇道:“什麼事情這麼慌張?”王韻雯突然用一種很陌生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緩緩道:“月白上戰場了。”我一陣眩暈,險些站立不穩,忙忙扶住桌子,隻覺得四周空氣稀薄,令人窒息,月白,他才隻有十九歲,怎麼會這樣?王韻雯的眼睛裏是騰騰升起的氤氳,看不清瞳孔的顏色,“子衿,你一直知道我的心意,可是,很多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些年,我一直看得清清楚楚。月白,愛的人是你。”我的淚流下來,眼睛止不住的酸痛,眼前全是月白那張俊秀年輕的臉,王韻雯悲哀的看著我,我們最後相擁而泣,就像兩團雪抱住相互取暖一般哀傷。

就在這時,我聽見敲門聲,慌亂間整理好衣襟,又擦幹眼淚,這才開門,原來是我的傭人王媽,她滿臉喜色,滿是皺紋的臉此刻如同一朵怒放的菊花,“少夫人,少爺回來了。”我一呆,許淳熙,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麵了?拉了王韻雯一同出去,許淳熙正在同媽媽說話,我隻看見他一身戎裝的背影,飽含了疲憊的陰影。媽媽許是看見我,不知對許淳熙說了句什麼,他慢慢轉過頭來。那一刻,我分明看見了他全身一顫,臉色大變,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我身後的王韻雯,目光裏涵括了無數種情感,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對我如此冷漠。

我相信他們二人之前從未見過,否則今日我就不會是許夫人,可是我心如明鏡,方才那一幕,明明白白的告訴我,許淳熙愛上了王韻雯,或許是一見鍾情,或許是相見恨晚,我不禁感歎造物弄人,王韻雯愛我的弟弟沈月白,而我的夫君卻愛上我的摯友,這是宿命裏糾纏不清的暗潮麼?許淳熙雙拳緊握放在身側,似乎努力在克製什麼,又在期待些什麼,他終於衝上前一把抱住王韻雯,低啞的聲音刺透了我岌岌可危的心髒,“月落,月落,你終於回來了。”聲音那樣的無奈,那樣的哀婉,那樣的淒惶,那樣的深愛。

我心裏酸脹不堪,許淳熙是多麼驕傲的男人啊,在戰場所向披靡,在政壇叱吒風雲,原來也有這樣無助的時刻,隻是,王韻雯不是他口裏的月落,來不及思索,我看見媽媽臉色蒼白,悲哀的看著我。她一定是預料到我下一步就是下堂妻的結局吧,連我自己都暗自佩服自己此刻的冷靜,“你認錯人了,她是我的好友王韻雯,今天第一次來家裏做客,可能和月落有些相似,但是絕對不是她。”王韻雯原本不住掙紮,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聽我如此說,也接道:“我真是王韻雯,你一定認錯人了,我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卻絲毫未曾聽見一般囈語:“月落,月落,我的月落。”

我再也按耐不住心裏洶湧的淚意,一直以來,我以為許淳熙僅僅是性子淡漠而已,我以為,隻要給我們時間,我一定可以走進他的心裏,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錯了,我竟然是如此悲哀的活在自己的遐想裏,沒有什麼比親眼所見的事實更令人絕望,那個叫月落的女人,才是他心裏的摯愛。身子一點點冷下去,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覺。醒來時是陽光明媚的清晨,我看著刺眼的陽光,恍若隔世,淚一點點浸透了枕頭,媽媽端著雕花盤子進來,將盤放在一旁的桌上,輕輕柔柔的扶起我,“孩子,來,吃些東西。”我搖搖頭,我並沒有感到絲毫餓意,隻有層層的寒冷。媽媽見我絲毫沒有要張嘴的意思,歎口氣,“孩子,想開些,現在哪一個公子哥沒有幾個姨太太呢,當初我也是這麼熬過來的。”我看著媽平靜的臉,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胸懷來包容自己的夫君一次次的背叛呢,這種背叛僅有一次就令我千瘡百孔,而她,如今還能保持如此的寧靜,我含淚問道:“淳熙呢?”媽悲憫的望著我,緩緩啟口,“他回山門關去了,那裏戰事吃緊。”

我躺在床上,望著天青色的窗簾在微風的撩撥下一次次卷起,沒有哪一刻,我發現我是如此的愛他,許淳熙,你知道嗎?我此刻的心就如同一片紅荷,被人漫不經心的割裂。門被人輕輕推開,我無心理會是誰,假意閉上眼睛裝睡,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止,一個急急的聲音喚我:“小姐,小姐。”好熟悉的聲音,我攸的睜開眼,看見吳媽一臉焦急的立在我的床前,她是跟隨我祖母的陪嫁丫頭,在我們葉家已經有幾十年的時間了,我們都極為尊重她,她張皇失措的神色給我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下意識的問:“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情了?”吳媽突然抽噎起來,我心裏的恐慌一點點擴大,猛的抓住她的胳膊追問:“到底出什麼事了?”“小姐,老爺他,快不行了。”吳媽的聲音仿佛是從另一個時空飄來,我漸漸失去焦距,天旋地轉。來不及和媽告別,匆匆叫上司機送我和吳媽回家去,一路上隻覺得雙手不受控製的發抖,心裏凝結了一片片冰霜。

車子緩緩停在醫院門前,我匆匆推開門,向病房跑去,忽然發現在這百轉千回的走道裏,我根本就是茫然無措的孩子,我不知祖父的病房在哪裏,吳媽吃力的趕上我,拉著我的手一直向前走,在最後一間病房門前停住腳步,我深深吸口氣,強自裝出一副笑臉,推開了門,祖父安靜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雙頰深深凹陷進去,許是覺察到我的到來,他艱難的睜開眼,看見我,他欣慰的笑了,“孩子,你來了。”我點點頭,擁上去,哽咽道:“祖父,您會好的。”祖父顯得十分疲憊,喃喃自語:“月白呢?我要見月白。”我淚如雨下,如何能告訴祖父,月白已經去了戰場,在那裏,他不是軍校的高材生,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這一秒可能他在擦槍,下一秒,可能就會命喪沙場,望著祖父消瘦不堪的麵龐,我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沒有回到許家,而是回家收拾了幾件衣裳,從盒子裏小心的拿出那塊陪伴我這麼多年的玉闋,掛在胸前,離心最近最近的地方,冥冥中,我相信,它會帶給我平安。我換上一身月白的男兒裝,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不顧王媽的勸阻,我匆匆出門,我要去山門關找回月白,我知道我一定是瘋了,我從來不會如此莽撞如此瘋狂,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原來我的血液裏流淌著這麼多冒險因子。一路上都是詭異的平靜,越靠近山門關,我的心情愈發忐忑不安,我如何才能找到月白?我想起夏日午後那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少年,臉上是些許的汗水,懵懂的拿著一株荷花遞到我的麵前,對我說:“葉子衿,你要等我長大啊。”淚滿衣襟,月白,這一生,我負你太多,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如果上蒼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會如何呢?可惜回得到過去,回不到當初,許淳熙是我生命中匆匆的過客,如煙花一般綻放在我曾經寧靜的天空,然後迅速化為灰燼冷卻,可是,我卻依舊如此愛你,許淳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