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陣法較量二十四(1 / 2)

軍師卡爾繼續道:宋太宗慣用陣圖指揮前線作戰,特別是推出“平戎萬全陣”投入禦遼戰場,不僅沒有成效,反而暴露出諸多問題。他為何在前線堅持實施,並成為一時影響甚大的作戰陣法?這與創製者宋太宗本人及當時邊防戰略轉變有密切的關係。趙匡胤建立宋朝後,致力包括收複幽雲地區在內的統一事業。從有關當時各方麵的文獻記載看,宋太祖在將帥出征前雖有指示,但對於實際的用兵過程則一般不予幹預。通觀宋太祖朝的戰事活動,沒有一次禦賜陣法、陣圖的紀錄。如曹彬率軍出征南唐時,宋太祖不僅賦予指揮大權,而且特賜尚方寶劍,“副將以下,不用命者斬之”。在征討荊湖之役中,宋太祖心腹李處耘以樞密副使身份為都監,後因執行軍紀與主帥慕容延釗發生矛盾,宋太祖為維護統帥權威,不得不將李處耘貶謫。而在河北、河東前線帶兵的將領更擁有極大的自主權,“凡軍中事皆得便宜”。可見,宋太祖大致遵循了“將能而君不禦者勝”的原則,並不熱衷禦賜陣法、陣圖。《武經總要》前集卷7專門記錄宋朝所製陣法,唯獨沒有宋太祖朝的陣法,作者這樣解釋:“恭惟藝祖皇帝以武德綏靖天下,於古兵法靡不該通。”此當為其不拘泥陣法的佐證。宋太宗通過篡位稱帝,因此對臣下刻意防範,軍事將領又是猜忌的主要對象。他登基初宣示“事為之防,曲為之製”的原則,也是更多針對握兵的武將群體。同時,宋太宗要求武臣的最主要標準,即在於循規順從,所謂“朕選擢將校,先取其循謹能禦下者,武勇次之”。也就是說,對武將重服從,輕果敢。清初學者王船山針對當時形勢敏銳地指出:“宋所忌者,宣力之武臣耳,非偷生邀寵之文士也。”太平興國四年北伐幽州期間,發生了部分將領擁戴宋太祖之子的事件,對宋太宗刺激尤大。從此,宋太宗進一步強化了抑製武將的決心和措施力度,實施“將從中禦”之法,即對在外統軍將帥加以嚴厲約束,並遙控軍事行動。xxiii而實施“將從中禦”的具體手段主要有:以監軍牽製主帥、使用陣圖控製將帥以及派出走馬承受公事隨時彙報軍情等等。其中預設陣法、陣圖便是達到鉗製將領的一項重要舉措。所謂“圖陣形,規廟勝,盡授紀律,遙製便宜,主帥遵行,貴臣督視”。唯其如此,將帥因無權變更計劃,便難以擅自行動,更無力調動軍隊圖謀不軌。宋太宗究竟於何時開始創設陣法、陣圖,沒有明確記載,文獻中正式記錄禦賜陣法、陣圖之舉則始於太平興國四年十月,即第一次北伐幽州大敗後不久。如前所述,在滿城之役期間,“上以陣圖授諸將,俾分為八陣”。“平戎萬全陣”正式出台的時間是雍熙四年(987)五月,也就是第二次對遼北伐失敗的次年。史稱“出禦製平戎萬全陣圖,召(潘)美、(田)重進及崔翰等親授以進退攻擊之略。”這並非偶然或巧合,實與當時的戰略意圖有關係。考究宋太宗朝邊防戰略的演化過程,不難發現最初承襲了開國時確立的“先南後北”方略,即先掃平南方諸勢力,再北伐契丹,收複燕雲地區,最終據守長城,掌握攻防主動權,以達到昔日漢唐王朝國防鼎盛的目標。因此,宋太宗登基後,利用江南殘餘政權納土的機會,開始著手主動北進戰略。太平興國四年五月,當北漢被剿滅之際,宋太宗臨時決定擴大戰果,希望挾勝利之餘威展開伐遼戰爭,然而第一次幽州戰役以失利告終。宋太宗一方麵調整戰略,暫時采取守勢,另一方麵汲取部分將領試圖擁戴宋太祖之子的教訓,遂通過禦賜陣法、陣圖之舉約束統軍將帥,執行當時的防禦任務。值得注意的是,此時宋太宗仍未放棄收複燕雲的主動進攻戰略,繼續籌劃各方麵準備工作。雍熙三年(986)五月,第二次北伐慘敗。同年年底遼軍南下,宋軍又在君子館被殲數萬,於是宋軍徹底終止北進的行動。雍熙四年四月及之後,宋太宗先後下詔令文臣武將獻安邊策,反對主動北伐的意見成為主政者的一致主張。因此,宋廷開始完全轉變邊防戰略,從主動進攻轉為全麵防禦,由此形成“守內虛外”方略。正是在此背景下,體現全麵防守內容和主旨的“平戎萬全陣”產生,被推行於禦北邊防體係之中,自在情理之中。綜上,可以看出隨著宋廷兩次北伐的失敗,其軍隊任務的重點轉向內部,對將帥的鉗製也成為恪守不渝的家法之一,授禦製陣圖遂擔負起執行新戰略和控製將帥的重要手段,以“平戎萬全陣”為代表的防禦性陣法應運而生,即使因此造成邊防被動失利的後果也在所不惜。宋太宗運籌於深宮中,授陣圖於千裏外,剝奪將帥臨陣處置的決斷權,完全違背指揮作戰的基本原則,其危害當時已經引起有識之士的批評。朝臣田錫上奏:“況今委任將帥,而每事欲從中降詔,授以方略,或賜以陣圖,依從則有未合宜,專斷則是違上旨,以此製勝,未見其長。”因此要求“既得將帥,請委任責成,不必降以陣圖,不須授之方略,自然因機設變,觀釁製宜,無不功成,無不破敵矣。”然而宋太宗對此不予理睬,曾對心腹大將傅潛說:“布陣乃兵家大法,非常情所究,小人有輕議者,甚非所宜。”其後還為自己辯護:“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防。惟奸邪無狀,若為內患,深可懼也,帝王用心,常需謹此。”宋太宗禦授“平戎萬全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