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剛亮。迷蒙的星光還未散去,瓊河村背後的群山還在沉睡。
安靜的農家小院,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那是人起床穿衣的聲音。不一會兒,西廂一扇土黃色的木門被拉開,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的摩擦聲。
一位身穿麻衣,梳著丱(guan,四聲)發的少女,輕手輕腳的走向一旁的水井,吃力的搖動轆轤,打了一盆水,稍做梳洗,就從院子的一角拿出背簍背上,手握彎刀,出了院門。
門外是一條幹淨的石板路,石板的縫隙間小草頑強的生長著,間歇附著濕潤的青苔。清晨的空氣濕潤,草葉上滾動著晶瑩的露珠,打濕了少女的層層縫補的布鞋。
來到河邊的一塊草地,放下背簍,少女揮動著彎刀,開始割草。河邊的土地異常肥沃,這裏的草比山上其它地方長得更加鮮嫩肥美。
村裏很多孩子都是在這裏割草,但草地就那麼大塊,割完就沒有了。她每天都有任務,怕耽擱時間,不能去遠一些的地方割草,隻能早早的起床,趁著別人還沒來,多割一點回家,免得繼母和奶奶咒罵。
大半個時辰之後,寬大的背簍已經被裝滿,少女放好彎刀,蹲下身子,深吸一口氣,吃力的背起背簍,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家趕。背簍裏的草,歪歪斜斜的想要落下,少女隻能努力的平衡身子,手指發白,青筋暴露,使勁抓著肩部的背席,不讓背簍歪倒。
還好距離不遠,就在少女快承受不住時,看到了院門。轉到後院,一股腦的把草投進牛棚的槽子裏,窩在母牛身邊的小牛抬起頭,哞哞的叫了兩聲。
氣喘籲籲的歇息,掖起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緩過勁來,才直起身子。
給牛加滿草料,少女又轉回前院,丟下背簍,進了東廂的廚房,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又是一陣忙活,不一會兒,就看到屋頂升起了白色的炊煙。
此時,安靜的村子才慢慢開始蘇醒。開門聲,說話聲,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不絕於耳。而屋子裏,也響起了女人迷迷蒙蒙的叮囑聲。
“雅兒你別搶妹妹的被子,讓麗兒多睡會兒!”
“我知道了娘,你快出去吧,我也想再睡一會兒。”
“你這孩子,還趕起老娘來了?”啪啪兩聲,似乎女孩兒被打了屁股。
“娘!”不耐煩的叫聲,然後是女人一陣不耐煩的咕嚕。正房的房門被打開,一個丹鳳眼吊梢眉的婦人,瞪著一雙大眼,朝著廚房就是一陣喝罵:“江清漓,你個死丫頭,還不快打盆洗臉水來?每次都要我叫,這麼沒眼力勁兒,跟個木頭似的,趁早死了算了!”
廚房的少女聽到婦人的喝罵,動作頓了一下,隨即低眉順眼的拿著臉盆,在女人挑剔的眼神下,搖著木桶,很快打了一盆清水。
“母親,水打好了。”
“放那兒吧,天天的好吃懶做,怎麼不和你那短命的娘一起去死?看!看什麼看!難道我說得不對?要不是你娘,我康易哥怎麼會早早的去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還要養你這個討厭的雜種!”
婦人雙手叉腰,對著少女也即是江清漓一頓謾罵,江清漓低著頭,咬著嘴唇,不言不語。沒人頂撞,婦人很快就意興闌珊的揮手,打發了她出去。然後轉身洗臉,對著鏡子慢條斯理的梳妝打扮。
江清漓快手快腳的回到廚房,繼續做飯。
早飯必須在卯時初刻做好,江家的早飯時間都是固定的,一刻也耽擱不得。江清漓不想再被臭罵,加快手腳,把清粥和鹹菜弄好,蒸了一鍋饅頭,算是齊全了。
“康豔,過來伺候我起身。”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正方的另一間屋子裏傳出來,剛才還橫眉豎眼的婦人,清脆的應了一聲,打著清水腳步飛快的端著進去。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夾雜著婦人刻意的討好聲。
江清漓趁著這個時間,快速的端著早飯去堂屋擺好,五個人,五雙碗筷,粗糙陶瓷碗,有一隻還缺了一個口。
婦人很快虛扶著一位身強力壯的老婦人進門,大約四十多歲,眉眼間帶著密集的皺紋,顯得老態,但眼神淩厲。
“杵在哪裏幹什麼?一大早就這樣,真是晦氣!”婦人雙眼一瞪,又要罵人。老婦人扭頭看了她一眼,婦人不自覺的閉上嘴巴。
“牛草割回來了麼?”老婦人挺直脊背,在主位坐下,神情淡然的問道。
“回奶奶,都割回來了。”江清漓低頭回答,眼角瞥見老婦人襦裙底下露出的繡花布鞋,花樣別致,底子厚,顯然是才做好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