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急,陰湖山中鬼風呼嘯,聲聲駭人。
殘煙蔽月,一個黑影穿林而過,瞬間消失不見,留下依稀可辨的嬰啼,似幻聽。
黑風刮進了半山腰黑咕隆咚的深山洞裏,眼看快到頭了,那黑風才漸漸慢下來,顯出人形。輕輕抬了抬手,周圍亮起昏暗的光。隻見一從頭黑到腳,唯有一張臉慘白無血色的老巫婦。她雙目枯陷而猙獰,閃著興奮無比的光澤盯著懷中的布包裹,大而蒼白的嘴唇不禁咧開,露出稀疏的黃牙。她突然轉過頭,同時摟緊了懷中之物,警惕如鼠的張望了一會兒,終於又回過頭,雉爪一樣的手伸向包裹,微微顫抖著,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興奮。
剛剛扯開一角,一道刺眼的藍光頓時射向她的眼,她有些痛苦的緊閉上眼睛,掩上了包裹,再睜開卻更加的興奮了。手隔著布摸索著,她從另一個地方掀開了一個小口,樹皮一樣的手中,握著一隻細嫩的手腕,小手指還不安分的在伸縮著。
就一口,就一口……她抖動的越來越厲害了。隻要一口,她就不用再做這種連人都不如的巫了,她甚至就能和地妖比肩了,她真的,真的隻會喝那麼一小口……
嘴唇越靠越近,她輕輕的咬上了那皓如白玉的小手腕,接著,用力。
“接下來呢?要喝她的血嗎?”
飄渺的不真實的聲音仿佛天宮的雲,卻又冷如冰山之底,驚得她手一抖,包裹脫手,卻未墜地,停在半空之中。
她似不敢相信更不敢麵對的遲遲不回頭,卻被周身的寒氣凍得不堪忍受,終於,在魂魄快要被凍結之際,她轉身,連滾帶爬的伏地前行了幾步,哆嗦的說不出話,隻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靈……靈尊!”
“爵宮已對鬼妖魔三界傳喻,你不要告訴本尊,你不知道。”來者一頭銀絲及地而不染塵,白袍飄逸,五官絕美如幻,極不真實,那張勝於女子的臉龐,卻隻讓人恐懼的戰栗。這是一個可以用美麗來形容的男子,仿佛集天地之間所有的靈幻之氣,可觀而不可近。隨他而至的清冷將這山洞的陰暗潮濕與腐濁一掃而去。
“我……我絕沒有膽子跟爵宮作對……我真不知她……她就是那個嬰兒……我以為隻,隻是……”
他勾唇。
“額上有孤芍花天印的女嬰,你以為以你的修行,可以見幾個?”眸色忽冷,那地上的女巫突然嘶聲尖叫起來,卻也隻有一聲——因為下一刻,她已是一尊凍為冰的雕塑。
“留你一魄,去告訴所有的神仙妖魔,不要打寐華沙的主意否則——比你更慘。”
他抬手,包裹飛入他的懷中。他掀開它,孤絕清冷的冰眸裏突然出現了一抹人間煙火——
似怨,似念,似厭惡,似疼惜。
那樣的複雜與糾結。
“七世了寐華沙。”他喃喃。雙唇印上那光潔的額頭,藍光頓時黯淡,直至消失。大街上——
寐七跑的像是要去投胎。昨兒個賭了一宿,早上支撐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就聽有人來說昨天夜裏他老婆生了。四十多歲了才添這第一個孩子,他自然心急火燎,雖納悶兒這孩子來得早,卻怎地也壓不住心裏的歡喜。
叫什麼名兒?他邊跑著,腦袋中竟然就開始想這個了。
要是個男孩兒,那一定得起個響當當的名字,寐龍?寐虎?……他的文化水平也就隻能想到這些了。要是個女孩兒,那要叫著好聽,他就去問隔壁的窮秀才,讓他幫著取個名兒。
“話說這寐華沙呀,她……”
“誒喲!”寐七叫一聲,腳下不知道踩了什麼,向前滑了不少才重重的摔在地上,耳朵嗡嗡的,他卻顧不得許多,站起來連灰都不拍接著跑,唯一有影像的就是剛剛那個說書人口中的那個名字。
寐華沙。
“寐、華。沙。”他默念著,隻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更重要的是姓寐!簡直太巧合了,他高興的笑了,如果是女孩兒,那就叫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