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旻軒雖然先前已經猜到了幾分,可如今真的從林榛口中證實了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他到底還是不能接受。
謝旻軒從前隻以為,是林榛與張顯揚兩情相悅,故而結伴出逃。若是如此,他謝旻軒也不是強取豪奪的小人,隻要他們回來,當著他的麵把事情說清楚,他必然會成全他們。
更何況,自己如今已經是這般殘破不堪的身軀,實在也無望與李幽若白首偕老,若是李幽若能和三師弟結為連理,謝旻軒也定然會大大方方的第一個送上賀禮。
可是,他們不僅僅是私奔。
他們居然同魔教有所關聯,而且李幽若居然是魔教教主的義女。這是謝旻軒先前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的。
他不禁回憶起他們與李幽若初遇之時的點點滴滴,如煙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任憑他怎麼想,事實都擺在眼前。事實就是,李幽若利用他潛進了臥龍穀,又利用他對她的感情和張顯揚對她的嗬護,巧用離間計,傷了他們師兄弟感情。
而今的張顯揚,這個曾經的三師弟,更是受了李幽若的唆擺,叛出臥龍穀,轉投魔教。
李幽若,李幽若,為什麼全都是李幽若?!
謝旻軒想要向著長空怒吼,想要向著大地質問,為何上天要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承受這些苦痛?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取蘊。
他謝旻軒生不知父母何人,死亦不知歸葬何處。如今已是重病纏身,又遇愛人無聲離去,所想所求無一順遂。八苦遍嚐,亦未能立地成佛。
謝旻軒狂笑起來,他的笑聲聽來是如此刺耳。
林榛受了驚嚇,早就清醒過來,上前道:“是我的錯,是我喝多了胡說的,你別當真了。”
謝旻軒笑道:“你不必騙我了,我知道,你說的句句屬實。”
林榛手足無措,她多麼希望此時此刻,傅昱江可以在她身邊,好讓她不用如此孤苦無助。
謝旻軒的眼睛布滿了血絲,臉漲得通紅,他的嘴臉抽搐起來,忽然一把抓住了林榛的領子,一隻手死死扼住林榛的脖子。
林榛被謝旻軒掐得喘不過氣來,隻好嗚咽著呼救。
謝旻軒似乎失去了理智,反而握得更緊。
“大師兄,快放手!”傅昱江遠遠地看見謝旻軒死死扼住了林榛的喉嚨,加快腳步,匆匆趕來。
謝旻軒也像沒有聽見傅昱江的叫喊聲一般,狠命加大了手上的力氣。
林榛漸漸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弱,自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她開始眼前一片空白,頭腦裏隻有死亡這兩個字,如此真切地充斥在腦海裏。
傅昱江知道大師兄此時恐怕已經走火入魔,狠下心來,一掌打在謝旻軒背部,謝旻軒終於鬆開了手,沉沉向後倒去。
林榛可謂是死裏逃生,她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仿佛在把她的生命一點一點收回來。
傅昱江料想到大師兄不會無緣無故發狂,又看到林榛在此,便問道:“林榛,你實話告訴我,你究竟和我大師兄說了什麼?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林榛心有餘悸,顫抖著說道:“我多喝了點兒酒,不小心把事情順口說漏了。謝少俠聽說李幽若和你三師弟如今在滄溟教的身份後,突然大喊狂笑不止,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傅昱江又是無奈又是責備道:“你呀,我千叮嚀萬囑咐,你怎麼就不聽呢?你明知道我大師兄已經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有火上澆油,不燃起來才怪呢!”
林榛看著傅昱江略帶嗔怪的眼神,又看見睡過去的謝旻軒安寧挺拔的側顏,忽然大聲道:“是,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一開始就是我的錯。是我多言惹禍,是我告訴了他,他的腿不能根治,也是我告訴了他,李幽若和張顯揚的去向,是我惹得他走火入魔,一切全都是我!”
林榛的聲音引來的許多穀中人圍觀,江穀主也被屋外的喧嘩吵鬧聲引了出來。他到了涼亭,一眼瞧見了倒在傅昱江懷裏的謝旻軒和滿臉淚痕的林榛。
“這又是怎麼了?”江隱皺眉。
“師父,大師兄他——”傅昱江正欲向江隱解釋,林榛搶先道:“都是我,是我害他變成這樣的。”
江隱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傅昱江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江隱背過身去,袖手道:“冤孽,冤孽啊!”
謝旻軒的傷勢雖然不重,可他此次是大受打擊導致心魔難除,一直陷入昏迷狀態。江隱穀主用了好些方法,也沒能讓他醒過來。
傅昱江在一邊看著也是焦急萬分。
這些日子,都是林榛一直忙裏忙外,照顧昏迷著的謝旻軒,且這樣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一下子臉上再也不見了笑容。
傅昱江開始後悔起來,自己那日是不是把話說重了,讓林榛真的把這些過錯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