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夢堂微側著頭,看著脂粉一點一點的掩去了風琦雪麵容的憔悴,變的明豔起來,隻恨不得,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深刻於心中,眼中的淚卻控製不住的一滴接一滴的湧出,隻能瞪大了眼睛,讓那淚滴能快速的滑出眼眶,不至於模糊他的視線,卻是連眨一下眼睛的時間,都不舍得浪費!
做著這一切,紫菱與易夢蘭已忍不住哭出聲來,而風琦雪卻極力的將那淚光含在眼眶中,不使它汙了臉上的妝容。最後,由白珺竹將那鑲滿珠玉的鳳冠戴在她的頭上。
薄施粉黛的玉容在鳳冠的珠簾下若隱若現,透過珠簾看著易夢堂的眼中,卻全沒有一個新嫁娘該有的喜悅。有的,隻是濃的化不開的憂傷!
白珺竹牽起風琦雪的手走到床跟前,又執起易夢堂的手合在一起,道:“如今情形,隻能一切從簡,待來日夢堂傷好了,再宴請賓客……”那聲音漸漸低落,終於說不下去!
風琦雪凝視著易夢堂搖了搖頭,道:“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現在已經是夢哥哥的妻子了。”說著,拿著易夢堂的手將那珠簾撩開,努力調整著臉上的表情,綻開如花般的笑顏,壓製著話語中的哽咽一字一字緩緩的道:“永結同心,生死相隨!夢哥哥,對你的新娘,可還滿意?”臉上笑著,那眼中的淚卻終是沒能忍住,如顆顆珍珠般滾滾而下。
“琦雪……”易夢堂無力的搖頭,眼中濃濃的心痛與不舍,也溶入到淚滴之中,順著眼角緩緩滑下,隱入發絲之中!胸中一陣悶痛,似乎有什麼嗆入了喉中,讓他禁不住劇烈咳嗽起來,風琦雪嚇了一跳,與夢蘭珺竹一起小心的扶他坐起,輕撫他的背幫他順氣。
每一下咳嗽,都牽動著身上的傷口,從隱隱的鈍痛,到尖銳如撕裂一般!咳嗽的肩背都蜷縮佝僂,易夢堂卻有幾分欣喜,有疼痛,總好過麻木的感覺不到身體存在!
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那口氣終於順了過來,心裏,卻仿似也被他咳出了一塊,空空洞洞的讓他無力!鮮紅的血落在剛剛換上的大紅鴛鴦錦被上,本是相同的顏色,卻偏偏那般刺目。他努力喘息著,任由風琦雪為他擦拭唇上的血跡,移開的目光落在放在一邊的吉服上,眼中隱隱透出向往。
白珺竹看在眼中,一陣心痛!他如何能不向往呢?罷了,能成全的,便都成全了他吧!轉身取過吉服道:“既已起身了,就穿上吧”
由著白珺竹與易夢蘭一同幫他將吉服穿上,再扶他躺好,易夢堂微微的挪動手指撫過身上的吉服,一絲欣喜閃過之後,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哀痛!身體又漸漸疼的麻木,看到風琦雪臉上的淚痕,多想替她抹去,那手,卻是如何也抬不起來。
白珺竹已有幾分體力不支,也不忍再看著這一幕,悄悄的退了開去。深深的愧疚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身為人子,卻不能為父母報仇!夢堂與琦雪相互愛慕,父親在世時便有意成全,如今他將複仇大事獨攬自身,又何嚐不是對他們兄妹的保護,若他真的因此而喪命,來日九泉之下,他又何來麵目去見父母!歎息一聲,推門走了出去。
此時,夜已經深了,漫天的白雪猶自飄揚,似乎要掩盡世間的一切,如此哀傷的夜,又有誰能夠入眠?不知不覺,他竟走到了父親與阿虎的停靈之處,抬頭看向房門,不由的想要去向父親訴說一番,舉步欲進,卻又心生怯意!父親對他們,許是一視同仁,可是阿虎伯伯以前不曾見過他們兄妹,明顯的更心疼夢堂多一些,如今,是因為他的無能才害的夢堂至此,阿虎伯伯,定然是要怪他的吧!
在廊下站了許久,白珺竹取出玉簫,微微垂眸,專注的吹奏起來。
這首曲子,曾是父親最喜歡的,幼時那八年居無定所的日子,無論如何恐慌困頓,隻要父親的簫聲響起,便可以撫平一切,竟從未讓他感覺到,那是被人追殺的生活,直至離散!
彼此不知身在何處,想念,卻不得相見,心中的憂思隻能寄托與這一首簫曲。吹奏了多年,這曲子早已爛熟於心,卻始終吹不出父親的那份平和!他不是早已看透了生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