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終於回來了,晨曦一點一點地染亮大漠。
東南風裹挾著黃沙肅殺吹來,拂過士兵的鎧甲,發出細小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沙粒在拍打著鐵甲。兩支大軍在這邊境大漠之中對峙著。
昨夜的混戰結束得很快,黑袍人的騎兵隊伍一陣突襲攪亂了大營。他們直奔狼軍營帳,專挑狼軍中的關鍵人物直取其性命,然後又驟然撤退。看似狂妄沒有章法,實則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目標明晰,訓練有素。
狼首雷譽廷站在大軍的最前方,身邊隻剩下一名尉官灰靈。雷譽廷原本有六名心腹,作為狼軍中的頭領人物,官職為尉官,但狼軍中通常被士兵們稱呼做“頭狼”。
“班達,你可還好?”野雲問站在身邊的班達。
“不好……”班達神色異常凝重,“我們的頭狼不見了,恐怕已經被黑袍人殺害了。”
“你是哪個尉官營裏的?”野雲接著問。
班達回答:“蒙石。”盡管他強裝鎮定,但聲音裏些許的顫動還是透露出他內心的情緒。
野雲拍了拍班達的背。透過鎧甲也能感覺到他瘦削的脊背,戰爭對於這個年輕的少年多少有些殘酷了。
“野雲兄有所不知,”班達長透了一口氣,“我今年十五,十歲就被招進了狼軍,十三歲穿上狼軍的鎧甲,跟了頭狼蒙石整整五年。終於有機會上了戰場,卻不能保護自己的頭狼。”
令野雲感觸的是班達這樣的小狼對頭領的忠誠。這種忠誠是需要極漫長的時間培養的。每一名狼兵都是自幼入伍,從打雜開始,三年才能隨軍出行,五年才能真正踏上戰場。狼的忠誠來自強烈的種群歸屬,他們自小成長在這支隊伍裏,視同袍如手足兄弟。
天子的命令比不上雷譽廷的命令。野雲心想,這才是狼軍的可怕之處。
此次南行,雷譽廷帶來了幾乎所有核心主力軍。包括蒙石在內的五名尉官在昨夜的突襲中折損,僅剩灰靈一人。點兵之後,狼軍除了尉官,幾乎沒有損失。顯然,黑袍騎兵的任務就是來殺頭狼。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如今的形勢對於狼軍來說非常不利。兩軍人數看似匹敵,然而狼首雷譽廷痛失左膀右臂,該如何指揮作戰?
荒莽大漠上,氣氛緊張而詭異。敵軍集結在東側低矮的地域,默不發兵。現在天色漸漸亮起,進攻的號角似乎隨時會吹響,每個人心裏都繃著一根弦。
“噠——噠噠——”一串孤獨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野雲循聲望過去,一名身穿狼軍鎧甲的騎兵舉著狼軍大旗從北邊過來。隻見他來到狼軍陣營前,直奔狼首雷譽廷,小兵拉住韁繩停在雷譽廷麵前,雙手抱拳道:“報狼首!炎沙府援兵已出城門,半個時辰即能趕到!”
雷譽廷點了點頭,隻字未說。士兵便退回了隊伍裏。
天色繼續越變越亮,野雲估算,如果敵人此時還不發兵便沒有機會了。炎沙府寧王的援軍一到,對方恐怕勝算隻剩下不足三成。
“看,敵人退兵了!”班達壓低聲音嚷到,可是他竟然有一絲不甘心。
隻見東麵的大軍迅速往東南方向退去。來自黃沙,又隱於黃沙。
“對方等了一夜就這樣退兵了?”野雲微微皺了皺眉頭,心裏覺得蹊蹺。除了黑袍騎兵似乎來自異域,他看不出對方主力軍是個什麼來頭。他們甚至不舉軍旗,似乎並不想亮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