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非忠棣府(一)(1 / 2)

建隆三年冬,大雪,穆帝崩。鉞國朝野危懼,烽火四起。新帝周昶景,於梓宮前繼位,綱紀喪事,改元“泰定”。鉞國上下,百廢待興。京師外,惡瘴四溢,疫症連連,餓殍哀嚎遍野。人間慘裂之象,天地亦為之哀慟。

太師孫琦皓協同六部輔佐新君,主持朝政大局。禮部尚書李耿臨朝直言前朝弊政,因言開罪新君,才不過月餘,竟便被連貶三級,被罰在府中待罪。朝中一班老臣惶惶不可終日,為求自保,皆不敢多言。

每逢時疫,必伴妖言。新帝又口諭,凡傳謠者,斬立決。一時間城中人心不穩,白日裏,東西市鮮少人影,市井蕭條可見一斑。

自數月前,順天府尹秉承詔令,已令城中八門緊閉,僅朝華門以供特許出入。據傳,城外死患已有數千人,貧不能葬者還不在其數。新帝又命河陽王周筠生為“安濟特使”,攜太醫院六疾館諸人,出城主理疫情之事。

京師內,幾夜北風,雪已漫道。簷流冰淩,梅枝半折,一片肅殺之景。老鴉呱呱掠過忠棣府前白綾,穿堂而入。昏昏欲睡的老管家被嚇了一跳,拿起杆子便是一擊,隻打下幾撮尾羽來。再擊,倒把自己摔了一跤。

往日裏,這府中人來人往,門庭若市,求見之人能排到朱雀大街外去。這老皇帝一走,新皇帝一貶,那幫獻媚的人都一股腦兒不見了蹤影。也就這些麻雀、老鴉還記得來府裏找些吃食轉悠一番。人情冷暖,一朝得見,叫人無不不唏噓。

“哦嗬,這是作甚!”一臉麵渾圓婦人厲聲嗬斥,婦人身著金縷梅黝黑鍛襖上衣,頭戴赤金琉璃簪,一派富貴之像。小廝合力搬上一副躺椅,黑錦靠背一落,婦人便在堂前聲勢浩蕩地擺出了當家主母的氣勢。“夫人息怒……老奴這……這不是正教訓那老鴉子麼。”老忠大氣也不敢出,忙跪著回道。

“嘖嘖,現下叫你看個門也不利索。老爺這幾日心中煩悶的緊,你還敢放老鴉進來擾人清淨,這可不是刁奴麼!還不去取家法來!”夫人慍怒,手指一點,那便是要一頓厚實板子伺候。這忠棣府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幾板子下來,怎麼也落個半死不活,非人非鬼的樣子了。

“老奴一時糊塗,該打、該打。看在老奴盡心侍奉老爺三十餘年的份上,夫人饒了我這回吧。老奴這身賤骨頭還想留著伺候老爺呀。”枯手挨著幹雪,老忠顫抖地磕起頭來,一個、兩個……眼見著磕紅了一片雪,也沒要停的意思。

“嘶~”雪進了爐子,即刻化了水。杜氏將爐子一撂,睥睨道,“反了!反了!好大的膽子,竟敢拿老爺來壓我。你瞧瞧,現下你這府中的老人兒都不曉得規矩了,這日後,府中人人效仿,豈不是亂了套了。我忠棣府是勢不如前,但也輪不著你們這幫奴才來頂嘴。這板子還就該你挨著!可不冤著你不是?”

“啪~啪~”底下小廝哪等老忠再辯解什麼,拏那大棒子便結結實實地打起了板子來。老鴉在枝上叫的歡,夾著老管家的慘叫,貫穿中堂,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