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寒風吹起滿地的落葉,葉連城點了一把香插進墓前的玉碗裏,又拿了一疊冥紙放進熊熊燃燒的火焰裏。
“我把她的黍離琴拿回來了,本想立個衣冠塚,可是我想她終是舍不得這把琴的。”葉連城跪坐在墓前看著寥寥的香煙。
“她曾說過最喜我彈琴了,可是最後我也沒能為她彈過……新婚的那夜她說過‘夫君,今日我把自己交給你,你莫要辜負!’可是……到最後我還是辜負了她……”苦澀的笑了笑,如今他都不知該怎樣去麵對紅燭那張和息紅淚一模一樣的臉了。
那時他以為他所眷念的不過是那傾城的美貌,所以他娶了紅燭,那一夜他看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發了一夜的呆,他想不明白,即以失去又何必苦苦想念。
現在他懂了,隻是已經太晚,該失去的都失去了,徒留給他的不過是無盡的想念和悔恨。
是他逼死了她,逼死了南夷十荒最強大的巫師,或許他該為自己有這般的本事而自豪,畢竟大部分人是不能做到的。風吹走了燃著的冥紙,紅豔豔的火光消失在無盡的雪白裏,寒城一片冰冷猶如他現在的心一般。
他恍惚記得紅淚離開葉府的那一日,本是放晴的天突然下起了蒙蒙的細雨,他指著劍對準那個俊秀飄逸的男子。葉連城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殺了他的,所以他每一招都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功力,他承認他是那樣的嫉妒那個男人看向紅淚的眼神,也許嫉妒便在那一刻蒙蔽了他的眼睛,讓他做出了一輩子都得不到紅淚原諒的事。
現在葉連城知道那個男人叫做沐清風,是南夷十荒的四皇子。
他能給紅淚的是他的全部,而自己,始終活在自己的仇恨裏,不惜捕殺紅淚的全部。
也許這便是命,命中注定如此,讓他得到了,再失去。
從求而不得變成了曾經擁有,他一生都在苦難的不甘裏徘徊徜徉。
“毀去你的臉,我便讓你們離開。”葉連城記得那時他是這樣告訴紅淚的,他以為沐清風不過也是貪念她的絕世美貌罷了,天下間沒有那個男人不是好色之徒,每當他心裏發起對於紅淚異樣的情愫時,他都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他要告訴息紅淚,這個來救她的男人也不過是貪念她的美色罷了。
可是結局真的往往讓人預料不到,他看著紅淚拿起他仍在地上的劍對準她那張豔麗的臉劃去。
墓前的火慢慢的熄滅了,隻餘遍地的香灰和未燃盡的紙屑,“君先生可否告訴我紅淚的遺願是什麼?”良久葉連城問道。
君莫問看著眼前這個已經頹廢了的男子,原本英俊的臉上長滿了胡渣,發髻淩亂,也許一連串發生的事已經擊垮了這個名震一方的男人,現在剩下的不過是他一副還在行走的軀殼罷了。
“她要留住這世的記憶。”君惜搶著說道。
“什麼?”葉連城一震,顯然是被君惜的話震驚了。
“用灰飛煙滅來換取下一世保留住完整的記憶。”君惜看著葉連城佝僂的背影,有些殘忍的往下說。
“你和她沒有來世。”君莫問想了想補充。
“是嗎?”葉連城喃喃的拿過黍離琴,輕輕的撫摸著上麵的琴弦,像是拂過心裏那個從不曾說出口的愛念。
“真的如銀花婆婆所說那般,我和她的今生本就是一個錯誤嗎?”
君莫問仰起頭看了看烏雲密布的天空,他想明日就該離開寒城了。
“是。”他點了點頭,想著葉連城看不見又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