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娘一邊說,一邊從衣箱裏找出件鵝黃色繡粉紅折枝花紋的右衽衫:“這是出嫁前你姥娘專門給我做的,我給你改小了。哦,還有這個。”
說著又從衣箱底挖出一個已經很舊的小木匣,放到桌上打開,裏麵一邊擺著幾支絹花和金銀首飾。樣子都已經過時了,而且顏色也不鮮亮。
巧兒卻知道這是她娘的壓箱底。其中有一支珍珠簪子是她從小就喜歡的,小指甲蓋大小的珍珠,散發著溫潤柔和的光,鑲嵌在細金絲扭成的底座上。有一次她娘忘了鎖,她曾經還偷偷戴過。不過她知道這是給她未來的嫂子的。
她娘拿起一支紅珊瑚銀簪,給她戴上:“你還小,這個顏色亮,襯你,和這件衣裳也搭。”
她看著女兒亭亭玉立的樣子,滿眼欣慰:“總之,你一定要留在幾位爺或者姑娘身邊。這樣的地方活計不累,賞賜還多。不用在廚房累死累活得就那點錢,手都做粗了……你呀,長點心眼,好好幹,將來不管是被少爺收了房,還是跟著姑娘去了姑爺家,都是好事。”
這話說得夠直白,巧兒臉羞得通紅:“娘,您說什麼呢?”
巧兒娘點著她的額頭,有些恨鐵不成鋼:“你這傻孩子,怎麼不知道打算。你看看街頭周老三家的姑娘,不就是陪姑奶奶嫁了過去,後來被姑老爺收了房。現在人家早就不用擠在這裏,在後街東巷寬寬敞敞地住著。每年姑奶奶送年節禮來,總會給她老子娘大包小包得捎東西,什麼鮑魚燕窩人參的都有。”
巧兒聽著她娘帶著羨慕的語氣,心中也充滿了期待。
尤其看到雨竹之流,不過是中人之姿,隻因在主子院裏當差,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娘當年也是遠近聞名的一枝花,可如今卻因為生活的折磨成了眼前這個麵容憔悴,皮膚粗糙的中年婦女。
那個雨竹算什麼?不就是她爹是采買上的小管事嗎?
巧兒想起進府那天,無意撞到了一個穿著體麵的婆子,被指著鼻子罵:“一副賤相,八輩子翻不了身”。
想著想著她手緊緊握成拳,覺得全身的血都要湧到臉上來了。
她為什麼要被人如此欺辱?憑什麼她就要過現在的日子?她為什麼不能過得好一點?
她不想將來也被生活磨得麵目全非,她要找到一條更加光明的出路。
巧兒娘絮絮叨叨地叮囑她注意事項:“選人的地方是個院子,你進去了,別人叫你站哪兒就站哪兒,自有人告訴你該怎麼做,你聽話就是。低眉順眼些,別四處亂看,回話時要說得清楚明白,聲音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
“知道了,娘!我要回去了,快要做晚飯了。”
巧兒娘忙將給女兒的東西包好,千叮嚀萬囑咐,說得不外乎是要抓住這次機遇,細細碎碎好一會兒才放她出門。
“孩子,你生得比娘好,可不能像娘這樣稀裏糊塗得活了!”說到最後,巧兒娘眼圈都紅了。
巧兒點點頭,什麼也沒說,脊背挺直地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