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是什麼?生存就是不擇手段的活著。”
那一把蒼老的聲音、肅穆的神情,依然盤旋於腦、猶響於耳,夢中驚醒,啟宇澤微微喘氣,目光中透著白天時少有的彷徨與茫然。
仿佛,所有的一切倒流,他還在那個困境當中,在怎麼掙紮仍無法逃離,他們依舊用冷冷的雙眼看著,看著自己像一隻畜生一樣被殺掉。
每個人心底都有不可觸碰的傷痛,再怎麼努力地忽視自己的感受,卻依然,受不了。
可是,啟宇澤慢慢地握起拳頭,心知此時柔軟的想法沒有任何幫助,他隻能繼續下去。
——
氣溫驟降。
一貫地睡到自然醒,蒟蒻在婢女們的侍候下吃了一個營養的早餐,本想做回淑女“手捧書卷”的,可是一片天空都是近乎透明的灰色。
“王妃可是要看書,這天是想下雨了,光線不好,奴婢為你點上燈吧。”
蒟蒻微微頷首,轉頭看向窗外,那片帶著淡淡憂鬱的天空,嘴角蕩起一抹淺笑。
她想起,十歲的自己,看見好好的晴天忽然變黑,狂風大作,窗戶的玻璃砰砰作響,她也不怕,與弟弟窩在小房間裏點蠟燭,溫暖又滿足。
她想起,十四歲的自己,在學校寄宿,下午放學要趕回宿舍洗澡以防晚自修遲到,可是偏偏老天爺連“臉”都懶得變就下起不大不小的雨,好吧,沒帶傘,反正待會就要洗澡,淋雨就淋雨吧!一下定決心身體就已經跑起來了,一邊跑一邊肆意的笑。
她想起,十八歲的自己,剛上大學要軍訓,睡醒下午覺準備去集合的時候,老天淋漓地下雨,下一秒,她已經和宿舍的幾個女生歡呼出聲。
人在異地,蒟蒻才發現,以前巴不得能匆匆而去的童年和青春,才是最能給她撫慰的。
而如今,她慢慢回頭,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掃視她的房間。
她有金貴的寶物,有天價的首飾。
她有高貴的地位,有強厚的家族。
她有一位身價無敵的夫君,有一個無人不羨的頭銜。
至少,現在這一刻,這些東西都是屬於她的,但她不快樂。
以前的蒟蒻少女情懷,做著白日夢,幻想著的時候,沒有辦法理解,當真正有了這一切的時候,她能守著的,也不過就是圓桌上的一盞油燈。
“王妃早安,王爺上朝前有令,今晚因輿國太子到訪在禦苑設宴,請王妃做好準備。”
進退有禮的管家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蒟蒻本來因這樣的陰沉的天氣心情已經不好,這幾天一直在回憶那個和尚說的話,如果“心歸平淡”是關鍵,那麼此時此刻,她不得不承認,這個關鍵是一個奢侈。
再加上晚上的難題。任她待人平和,此時也不免心生惱火。
“那你倒是給我說說,我該怎麼準備了?”
蒟蒻抿了抿丫鬟遞上來的香片,芳香濃鬱。
“呃,奴才……不知。”
管家似是沒有料到這樣一出,他自問克己奉公,舉止得當,前麵這個女人話語中隱隱的怒氣從何而來?
蒟蒻看著這位中年的管家額有薄汗。
其實與他何幹,算了算了,“下去吧。”
——
傍晚時分,蒟蒻穿上得體華貴的宮裝,配上恰當的飾物,略施脂粉,準時出現在啟宇澤的麵前。
啟宇澤不得不說,他確實被驚豔了。
從來都不知道,繁花複雜金線纏繞的宮裝能穿出這樣的味道。
平靜溫婉卻不失張力。
哪個女人裝上這樣的衣服能有這樣的神情?
一旦嫁入皇室,再怎樣的清純也會被掩埋,再怎樣的情誼也會被扼殺。
他早已見過太多太多。
“王爺,可是要騎馬?”管家看自家王爺不動,便盡職地問道。
啟宇澤瞥了瞥候在一旁的蒟蒻,隻見她微微低頭,視線朝下,一副溫順謙恭的樣子。
可是,啟宇澤勾勾嘴角,心中明了,這丫頭此時必定在狠狠地責怪他。
開國第一皇後敏如為警示後代皇族女子言行慎思,特將指定宮裝配飾設計繁複,一來以示身份,二來增加重量,令穿戴之人不得行為輕浮,三來寓意女子責任之重。
就這樣,蒟蒻是真的真的在心裏把啟宇澤罵了個千萬遍。
她從來都不知道,衣服可以重成這樣。一開始還覺得挺好看挺漂亮的,可是過不了多久就受不了了,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得小心翼翼,由自己的院落到大門平時大約三十分鍾的路程,今天走老半天都還沒到,如今她隻想好好坐一坐休息一下,太耗體力了!
可是這個古代王爺偏偏不通氣,就是站著不上車。出了大門就是公眾場合,蒟蒻再怎麼現代化,這時也明白她不能挑戰他的權威,否則受苦的隻是自己,所以她乖乖地“裝孫子”。
“本王坐車。”
然後率先一步跨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