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穀城南有片亂墳崗子,城裏的乞丐,獄中熬不過刑罰的囚犯或是沒錢修墳蓋塚的人家,若是死了人,就會把人用一席草墊子卷了埋在這裏。
時間久了這一片的荒草食了人的腐肉精髓,長得特別旺盛,草叢中有藍瑩瑩的幽火,飄飄乎乎時隱時現。
“這十日從宮裏送出來的,就五個,都擱在西頭了。”收了莫羲錚遞來的銀兩,麵目蒼老的太監遙手向遠處一指,天氣陰冷,從他嘴裏嗬出的熱氣,在空氣中凝成一團團的白霧。他的話音未落,杜蘅已經跑了出去。
一個個黑爛破敗地草卷子,橫七堅八地堆在一旁。她衝到其中一個旁邊,跪在地上,手指顫抖地解開係在草席上的繩節。
腐爛的屍體散發出濃鬱的惡臭,衝入鼻中,讓她幾乎窒息,可她已經顧不上這些。
這個不是!
換了一席草卷,仍不是!
莫羲錚站在她身後,想要上前幫她,卻發現她突然停了動作。
皚皚白骨,黛黛青絲。
那具已經爛得分不清麵目的屍骸頸上,還帶著一個小小的木牌,牌上一麵寫著蘅,一麵寫著杜。
“啊!!!!!”心像是瞬間就被人貫穿撕裂,她緊緊地抱著已經殘缺不堪的屍身,發出痛苦的哀號。嘶啞的聲音,如困在陷阱中的傷獸一般絕望。
這就是她最後的歸宿?!她連一具像樣的棺槨都沒有!她曾是那麼高貴的人啊,如金之貴,如玉之尊,最後卻落得這個收梢。她還記得她出嫁之時,十裏紅妝豔絕人寰,可現在,這一襲白骨,變成螻蟻安身之處。
以她之身,換邊疆十年安寧。這就是她的下場,十年未到,屍骨已冷!
天空中烏雲密布,像是千斤萬斤的巨石壓迫在人心頭,轟隆隆地驚雷,來自九天之外,抑或九泉之底,沉悶地滾動著嘶吼著。冷風挾著塵沙,隻用一刹那的時間便席卷了這片荒地,割膚如刀,嗚嗚的聲響在整片灰白色的天空中呼嘯而過。
杜蘅抱著屍身踉蹌地站起來,走了兩步,又摔倒。
莫羲錚扶住她,她的眼神茫然的投向他,“我要帶她走……”
“走去哪裏?”莫羲錚問她,滿眼的心疼。杜蘅輕輕的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她想去哪兒。天大地大,卻沒有她們安身之處,哪裏是她的家?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它為了自保已經把她們當成供品獻給了別人,而此刻,她還能去哪?
“你不能帶她走,太危險了。前些日子蕭明樓帶人闖過一次地陵,已經驚動了王兄。王兄震怒,才把她……丟到這裏。小九,回南國的路太遠,她受不住的。你王姐已經吃了很多苦,她太累了,別再讓她難受了。把她埋在這裏吧。”他在她的耳邊低語,她怔怔地望著他,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角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