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座上的傀儡看著眼前一幕,樂得幾乎笑岔氣,還不忘從旁指點,“下刀時要快點,要盡量避開神經,別弄得人家太痛啊。”一瞥眼間,發現高架路對開一棟幾乎被爬山虎覆蓋的大樓上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
那持刀的傀儡正要下手,不料身後“哐啷”的一陣玻璃粉碎的聲音把他嚇一大跳。回頭一看,那駕駛座上的傀儡的頭已被打得爆開,鮮血混著腦漿濺了一駕駛室,然後槍聲才從半空中傳了過來。
持刀傀儡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貨車的車頭燈又突然“嘣”的一下炸開,他還沒來得及閃避,臉上已被炸開的碎片留下一道深深的割痕。他帶著一臉血回過頭來跟他的同伴說:“是狙……”話卻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裏。因為另外一名傀儡就跟駕車的傀儡同樣的下場,半邊腦袋不翼而飛,想是子彈先打爆他的腦袋,再打爆車頭燈。
一時間,四下就隻剩下他和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男子。他很想跑,但一雙腿已發軟,使不上勁。他以為碰上這男子的朋友了,連忙從地上提起他,將他挾持在自己與槍聲傳來的方向之間,並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以示要挾。對方似乎因他的機智舉動而陷入被動,整整兩分鍾也沒再開第三槍。傀儡知道自己判斷正確,腿腳馬上就來勁了,即提著男子擋在自己身前,從車頭位置挪向駕駛座車門。他正苦苦思考著如何在控製人質的前提下開車,不想腹部一陣劇痛,險些將他全身的神經都擰成一團,然後與那男子一同摔倒在地。
槍聲又緩緩而至。
他知道自己中槍了,伸手往腹部摸去,隻摸到濕滑濕滑的腸子。他想提腰看一看傷口,卻發現不管怎麼使勁,力量都會消失在腰間——他不知道那一槍連他的腰錐都打斷了。鮮血從他的嘴裏像熔岩湧出火山口般噴薄而出,他看了一眼男子,發現男子也是同樣的境況,才知道自己碰上的根本就不是那男子的朋友。
他明白到自己必死無疑了,顫著手從腰包裏取出木馬儀,想離開這個充滿痛苦的身體。不料剛取出來,手掌和木馬儀竟突然一同炸開,骨碎血肉並著電子元件的殘渣像煙花一樣向四周濺散。他已感覺不到痛,隻愣愣地看著被打得開花似的手掌,聽著緩緩而致的槍聲,瞳孔終於放大。直到臨死前,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要等自己走向車門的那一刻才開槍。
而那男子也一樣,重傷令他再也無法爬起來,隻能在劇痛中抽搐、吐血,然後離開這個世界。
就這樣,剛才還挺熱鬧的,轉眼間就隻剩下一輛空檔怠速狀態的貨車和四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過沒多久,貨車車頭方向的遠處信步走來兩個男人,正一麵走一麵左顧右盼,十分警惕。他們兩人身穿叢林迷彩,在如今灌木雜草叢生,亂木野藤遍地的上海,確實不容易讓人察覺。他們中一人正值壯年,手提自動步槍,項掛軍用望遠鏡,嘴裏刁著根纖長的竹簽,一副我行我素,桀驁不馴的樣子,正是聶紀朗團隊裏,外號“凱子”的霍競凱;而另一人,是個年過花甲的胖矮老頭,肩上背著把大得嚇人的反器材狙擊步槍,嘴裏啃著一根像是淮山的東西,赫然就是梁叔梁欣健。
兩人跨過屍體,走到貨車車頭。霍競凱本來一臉凝重,但聽見貨車發動機仍在運作之後,又頓時釋懷,隻是當他看見爆開的車頭燈處,便又深深歎了口氣。
“你看你,”他埋怨梁叔,“好好的一輛貨車給你打成了獨眼。幸虧我勸著你,不然你肯定把發動機也打壞了。唉……怪可惜的。”他一麵說,一麵把駕駛座上傀儡的屍體拉下車,然後掏出一塊布把鮮血腦漿都擦了一遍。“這回去還得洗呢,不然放久了會發臭。——我操,好涼快!這媽的鬼鴉也太會享受了,什麼世道了還開空調。”說著便把空調和發動機一並關了。
梁叔沒有理他,隻蹲在地上挨個挨個搜屍體,把傀儡隨身攜帶的槍械、子彈、電筒、口糧、醫療包和對講機全部搜了出來,還發現了三名傀儡的磁芯證件。那是三張在夕陽下紅得耀眼的卡片,並印有許多金色的圖騰,就像在旅館那天晚上碰上的鬼鴉所穿戴的襠布一樣。他拿著證件端詳了半晌,發現這三名傀儡的人類身份都不過是十七八歲的青年,而他們的鬼鴉身份也不過區區十四五歲,隻是他不知道,十四五歲對於鬼鴉來說應該算是成年、青年還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