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九。
翌日,便是昏君口中去圍場狩獵的日子。
算算日子,我在這昭陽殿也住了四十多日,可四十多日裏,昏君從未碰過我,雖說昏君經常留宿於昭陽殿內,可每每不是自己將自己灌得不省人事,便是呆坐院中的老梅樹下,目光悠遠,若有所思。
昏君醉酒之時曾告訴我,那棵梅樹是母親入宮那年同他一起植下的,可年複一年,花開花落十幾輪,卻再也等不到昔日那人於梅樹之下驀然回首,再也沒能等到那人喚他一聲“三哥,你來了?”
十八年,能讓一個擁有後宮三千美眷的九五之尊如此惦念,又能讓他隻因了我同母親如出一轍的容貌,不問我出生便直接將我冊封為皇貴妃,我曾一度疑惑,這需要多麼堅韌不移的感情!
阿承曾經對我說過,他說每個男人心中,一生隻能容下一個最愛的女人,即便後宮粉黛三千,可心中那處重要的位置隻能容下一人而已,他還說過,我的母親,昏君的若妃,從來都是昏君心底最深的遺憾。
初聞,疑信參半,可同昏君四十多日相處下來,我便越發覺得當真如此。
行刺當日,昏君曾經指了我說,他說眼前之人分明是母親,卻又根本不是她。
那時,他已醉了酒,卻依然辨清我同母親二人,由此可見,母親在他心中的地位當真無人可及!
或許,他冊我為妃,當真是為了填補心中那個遺憾。
他知道故人已逝,卻偏偏留著我在身旁,獨自感傷。
即便對他依然有恨,可也因了他對母親用情至深,我竟有幾分同情他。
曆來高處不勝寒,在那巔峰之處的人,往往是最孤獨的。
近來幾日,總覺得身子乏力得很,用過晚膳,嬋娟同嫣然二人便早早地伺候我就寢。
兩個婢子帶上門離開寢屋後,我又披了件袍子獨自走至窗邊,伸手一推,將那窗子推開一條小縫。
那時,寒風卷入寢屋,我凍得將身子縮靠在牆邊,透過縫隙望向院中那棵開得正豔的白梅,憶起的是嬋娟伺候我就寢時無意中提及的一句話。
她說,若在往年,這個時候早就下了好幾場雪了,可今年氣候古怪的很,都已近新年,卻連一場雪都不曾下過,分明冷的比往年厲害,可偏不見半點雪粒子落下。
嬋娟還說,通常有什麼大事將近時,這氣候才會突然變得古怪異常。
大事?
我探指觸向窗沿,將窗子又推開了些。
抬眸望天,卻見天際濃雲密布。
或許,已經有人按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