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3章 遺詔(3 / 3)

這最後四字輕飄飄出口,像在談論書中文章般隨意,可百裏禦是太子,他的話等同聖旨,無人敢不從。

在左相的顫抖絕望中,司徒赫單膝跪地,應聲道:“是。”

以東興如今之形勢,已無力再討伐北郡府叛臣,加之景元帝纏綿病榻,朝中多有不穩,故而東興與北晉止戰,全力休養生息,將國之重任漸漸交於太子百裏禦之手。

臘月年關,東興盛京城未見半片雪落,修繕皇陵的工匠在寒風中忙碌,持刀的將士換班巡邏,以森冷的刀鋒維係皇陵的寧靜,死一般的寧靜。

左相府墨洵、墨覺二人凍得瑟瑟發抖,卻不準擅離半步,有一隻可遮天的手正在收緊,預備毫不費力地將他們這些昔日宿敵碾死。

西秦長安城的大雪已飄了一日一夜,秦宮清心殿內,百裏婧正抱著孩子看窗外的雪。

純白無辜的嬰孩,從出生起開始經曆人生第一次,比如現在,他第一次瞧見白茫茫的天地,第一次看見亂紛紛的雪花,第一次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對著他的母親笑。

百裏婧也跟著他笑起來,眼神裏滿是疼惜,吃的第一口不是奶而是藥的孩子,幾次從生死邊緣拉回來的孩子,以北郡藥王的“幻蝶”勉強保住性命的孩子,他在母親的懷裏,第一次笑了。

百裏婧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臉頰,奶香裏混著藥香,她緩緩地搖著他,和他說話:“傾兒,喜歡雪嗎?你是瞧見雪高興,還是瞧見娘高興啊?”

君傾一眨不眨地望著母親,在她的親吻和哄鬧中笑出聲,忽地側頭朝百裏婧身後看去。

“才出了月子沒多久,別顧著抱孩子,當心自己的身子。”

一件披風落在百裏婧肩頭,來人的腳步聲放得很重,像是怕驚擾了她,說話聲空曠遼遠,略帶虛浮。

百裏婧下意識地側開身,躲過了那人的觸碰,與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笑道:“陛下,傾兒會笑了,他好像認識我,一直盯著我瞧。”

隔著一步遠的距離,君執的目光從她轉向孩子,孩子起初隻是瞧著他,眉頭深鎖,那凝重神色好像這些日子所受的磨折還不曾散去,哭得可憐令人腸斷。

可孩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地舒展眉頭笑開,他一笑,臘月的大雪日,清心殿仿佛盛放了暖陽。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小東西,從一出生就牽動了父母的心,他的一顰一笑都讓人牽腸掛肚,不曾經受生子之痛的父親居然也盯著他失了神。

“傾兒也認識陛下,傾兒,那是誰啊?”百裏婧笑道,仍舊晃動手臂去逗孩子。

怎麼會不認得?他們父子長著一模一樣的眉眼,血親這種東西讓人不得不去承認。

君執沒有上前去抱孩子,自孩子生死未卜被幻蝶施救那日過後,他再也不曾抱過孩子。

他的妻已戳穿他的謊言,她明白孩子出事與他和她脫不了幹係,他是始作俑者,他是惡毒的父親,不惜犧牲孩子的安危和畢生康健換妻子苟活。眼線眾多,她知他遍身是毒,知他心狠手辣,連孩子也能算計,她再不肯讓他碰孩子。

無論孩子哭或是鬧,無論她是否在病中,他隻能在一旁看著,看孩子可憐地掙紮、啼哭,他是個徒有虛名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