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後聽聞西秦改元榮昌、西秦大帝大婚,念及西秦未曾趁人之危南下攻興之義,東興朝臣上奏景元帝,理應派使節前去恭賀西秦大帝立後之喜。據傳那位皇後已有孕,更是西秦之喜事,不應讓北郡府餘孽占得先機,率先與西秦交好。
景元帝準奏,遣使前往西秦恭賀。然常朝未半,人已咳嗽頹唐,不得已而退朝。
群臣擔憂,盛京朝局不定,朝臣上奏景元帝,可命太子監國協理國事,以安萬民之心。
景元十八年,端陽節。依舊例,盛京宮中設宴。
經曆去歲宮變,司徒皇後與黎貴妃皆不得善終,七皇子百裏明煦溺水而亡,黎家幾乎滿門被抄,這端陽夜宴再不複往日熱鬧。
如今景元帝身側相伴之人,已換作不顯山露水的季淑妃,主座之下的顯赫位置,也由當初的嫡公主百裏婧換做了太子百裏禦。其下諸如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之流,無人敢望其項背。
若說從前婧公主在時囂張跋扈得令各宮不忿,一介女流而已,既不能繼承大統,為何還要贏得萬民敬仰毫不收斂一言一行?
可這會兒太子百裏禦端方沉穩,頂著司徒皇後親生的名號,牢牢占住了嫡出皇子之位,各宮除了巴結逢迎,以求來日方長,再無他法。
因司徒皇後歿逝,國喪期間景元帝禁了一切聲色之事,端陽夜宴的開場也無舞蹈音樂助興,也無黎貴妃這般巧言令色之流能逗得景元帝大笑,竟如此平淡開了場。
“太子歸朝以來,初次參加端陽家宴,此番便由太子先說說看。”景元帝往昔銳利的雙眸已多了些灰暗,不過強打起精神不肯倒下。
太子百裏禦著一身明黃錦袍,起身祝酒,先賀景元帝:“兒臣蒙父皇疼愛,方能有歸朝之幸,第一杯酒,兒臣想敬父皇。”
少年太子的臉上布滿誠懇,他本就生得端方俊雅,曾在墨家四子中脫穎而出,無論才貌皆十分出眾。如今哪怕人人盡知他是何來曆,也隻能默默吞下腹中疑惑。
“第二杯酒,兒臣想敬在天之靈的母後,若非母後潛心將兒臣收藏,恐怕已遭賊人毒手。兒臣自當孝順父皇、潛心好學,不負母後之托。”百裏禦又飲下一杯酒。
“第三杯酒,要敬諸宮娘娘,諸位兄長、姊妹,還有赫表兄,”百裏禦轉了個圈,甚至舉杯向靜默無言的司徒赫,“多謝這些年陪侍父皇左右,盡我所未能之事,承歡父皇膝下。”
又是一杯酒下肚。
他的言辭找不著一丁點兒的錯處,周全,孝道,溫雅。
各人少不得都要陪上一杯。
司徒赫麻木地瞧著眼前物是人非的一切,也飲了一杯。多少年不曾參加端陽夜宴,去歲與婧小白賭氣,於端陽節前回邊關,往後任有多少次端陽夜宴,也再不會有婧小白。
景元帝聽罷,點頭而笑:“太子說得不錯,坐吧,你的這些兄弟姐妹,還有表兄弟,都是好的。朕甚欣慰。”
他說著欣慰,眼神落在太子百裏禦的身上,卻又有隱約的閃爍。
將那個傲慢且驕縱的女兒換做端方周正一絲不錯的兒子,他雖為人父,刻骨疼愛卻不能說移就移。白發人送黑發人,每每念起,又豈止肝腸寸斷。
“今日是家宴,太子同各位皇子、公主且說些開心的事吧,陛下聽著也高興。”季淑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