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嫉妒啊他。有些人生來可得權勢地位,有些人還未出生便得了一顆真心。
可他不能嫉妒,將心底的恐懼壓下,也不去看她的眼睛,隻摟他的妻入懷,一遍遍哄她:“小心肝,孩子已得了你的最愛,寵壞了不好,所以朕將朕的最愛給你,其次給他,恩?”
百裏婧已聽夠了甜言蜜語,可大秦皇帝樂此不疲,她伏在他懷裏沒吭聲,不知怎麼忽然想起當初在東興左相府“有鳳來儀”,受了刺激脫去一身血衣的她壓著他在床榻上,吵嚷著要和他生一個孩子……
那是哪一年的事了?好像前世今生般遙遠。
可無論她承認與否,舊時光裏那段長長的難堪的路,身邊這個人曾陪著她完整走了下來,不管是以何種卑劣的、讓她難以釋懷的身份。
大秦榮昌元年四月初十,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整個西秦大地一片歡騰,尊貴的大秦皇帝孤身二十五載將要立後,那位出身白家的皇後即將揭開麵紗,從此大秦將有國母,皇嗣指日可待,大秦基業千秋萬代也不在話下。
帝王的婚事影響著帝國的國祚,是除了社稷之外的頭等大事,各州郡官家進獻貢品之外,各地的百姓也多有慶賀——天子腳下長安城中的巨富商賈們為賀大帝立後,開倉施舍米糧,大門大戶熬粥捐贈乞人,這一日,即便是長安城內最落魄的乞人也個個念叨著陛下萬歲。
而此刻的西秦皇宮清心殿內,迎來人生中頭一等喜事的大秦皇帝竟微微俯身立於銅鏡前,手中繞著烏黑如墨的細軟發絲,雖不出聲抱怨,可眉宇間已有不耐。
幾位宮女在一旁瞧著大氣也不敢出,卻還是抖著嗓子道:“陛下,若是手酸,讓奴婢來為娘娘綰發吧?”
堂堂大秦皇帝,跟幾縷長發較了勁,他可力拔山河,卻不能撼動幾縷長發,那在宮女們手裏如斯輕巧的物什,到了他這兒卻有些手忙腳亂。
不過大秦皇帝見慣了各種場麵,再心浮氣躁,神色仍舊鎮定自若,他朝鏡中瞧去,見他的妻氣定神閑地等,全然沒有一絲焦慮和責備,他湊過去吻了她的臉,商議道:“小心肝,朕雖想親手為你綰發,奈何這立後大典的頭飾太繁雜,朕便盤了第一層,再讓她們去弄。恩?”
百裏婧看著鏡中的他,點了點頭:“好。”
“陛下,您自個兒也要更衣束發,吉日吉時耽誤不得的。”一旁的孔雀終於忍不住道。為防不測,今日他們這些暗衛都將寸步不離帝後左右,孔雀為北郡藥王義女,身份自然不同,又因是女兒身,陪侍皇後身側無可厚非。
大帝沒出聲應孔雀,繼續同手裏那幾股細軟發絲糾纏,往日寒波生煙般的黑眸柔情繾綣。
孔雀的手在身側輕輕握緊,卻終究無力地鬆開。從前在東興左相府隱姓埋名時,大帝的心何其冷硬,得知自甘墮落尊貴嬌寵的東興榮昌公主下嫁一個活死人病秧子,大帝存著看笑話的心,親自去前院拜了堂……
誰知天命難測,大帝如今陷得不可自拔,親自為她綰發描眉,這位死過一次的榮昌公主倒是氣定神閑,未再有一絲新嫁娘的羞澀。
梳妝時,大帝仍在一旁望著,沒舍得挪開,許久未見他的妻好生打扮,一擦上胭脂水粉,她整個人便換了模樣,將原本蒼白的臉色遮住,透出從前的九分好顏色。
待宮女替她抹了唇脂,大帝忽地低頭吻上去,吃了淺淺的一抹紅,宮女們在一旁驚愕地瞪眼,險些將手裏的胭脂滑落。
可皇後似乎對這親昵舉止見怪不怪,仰頭望著他唇上的那抹紅,彎起眼睛歎息道:“陛下別胡鬧了,快更衣吧。”
大帝以手撫唇,印了一指腹的胭脂色,他的臉生得太美,卻不似女人般嬌弱嫵媚,方才的偷香舉止,很有一種地道的紈絝勁兒。可想而知大秦皇帝本應是長安城紈絝之首,他藏了多久的本性在他的妻麵前暴露無遺。
他聽罷他的妻歎息,隻眯著眼笑,狹長的黑眸風流脈脈:“立後大典,人人想看的隻是皇後,朕今日不過是陪襯罷了,有什麼要緊?”他說著,忽地又湊近他的妻的臉,低聲笑道:“婧兒,這唇紅雖好看,卻不如上回的好吃,要不你再喂我一次?”
連唇紅也嚐到了滋味兒,懂得分辨好看與好吃,大秦皇帝也真是天下第一人,從不肯走正途,這無賴的勁頭也曾刻在“墨問”的骨子裏,撒嬌親昵,不肯罷手。
百裏婧順他的意,捧住他居高臨下湊近的臉,吻在了他的鼻端,笑道:“陛下頂著這印記去典禮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