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王沒有管他在不在,也沒有差人詢問,身下的馬走得很快,隱隱帶著急迫。若非途中要經過一段鬧市,不得滋擾百姓生活,恐怕他早已快馬加鞭。
一行人去到法華寺時,或許是太早,竟連人影也沒見著幾個,韓北一邊打著哈欠翻身下馬,一邊在心裏抱怨他父王怎麼也有失策的時候。難道說,想早些拜完所謂的神佛早些回去?可這也太早了,朦朦朧朧的,連神佛的影子都瞧不清吧?
寺院門前下馬徒步,晉陽王率先走入寺門,有僧人上前迎了,得知他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一路上為他介紹著各個菩薩的所在。
這樣一路走一路拜,韓北真是厭了,可他父王特別有耐心,一句牢騷都沒。他沒有辦法,隻得繼續跟著。就這樣,一直從蒙蒙亮走到天透亮,將整個寺廟都走了一遍了,韓北還不見他父王有要回去的意思。
他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見一棵掛滿紅綢帶的菩提樹下站著一夥人,打扮倒不似大興人,而且個個生得不錯,應該不是普通人家。
韓北便問:“那些是什麼人啊?”
隨行的小沙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雙手合十答道:“施主,那些是西秦來的使者,今日也在寺中上香。”
“西秦人?”韓北的眉頭皺了起來,不自覺地看了他父親一眼。
然而晉陽王沒有什麼反應,對這些西秦使者一點興趣也沒有,連一句回應也沒給。
韓北心裏憋得快瘋了,他父王到底什麼意思啊,來這法華寺逛啊逛,有什麼好逛的?早就聽說西秦派使者來了大興,兩國締結了盟約,若果真如此,父王難道不應該提防嗎?
來盛京好些天了,皇帝也沒引見過西秦使者與他們認識,韓北也鬧不清合不合規矩,隻是擔憂更甚。
韓北正在亂七八糟地想著,那位一直站在晉陽王身邊的僧人開口道:“王爺已熟知寺中詳情,貧僧告退。若王爺喜清淨,可往後殿聽聽琴聲,可一洗心中煩憂。阿彌陀佛。”
那位僧人說完,雙手合十,輕緩一點頭,便退了下去。
韓北正在心裏罵老禿驢話真多,不遠處有人的竊竊私語也傳進了他的耳朵:“皇後娘娘與榮昌公主一同來了法華寺,咱們快去跪拜吧!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百姓不得停留過久,聽說要清場回避……”
清場回避?
韓北皺起眉頭,司徒皇後和那個寡婦公主的架子夠大的啊!不是說在神佛麵前無貴賤之分嗎,為何還要清場回避?
韓北天生反骨,尤其見不得盛京這些皇帝皇後公主們的囂張氣焰,他再次看向他父王,期盼他父王做出什麼抗爭的舉動來。
這一回,晉陽王竟如了他的意,也沒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對小沙彌道:“領本王再去逛逛。”
“是。”小沙彌應下。
韓北立刻喜形於色,心道,父王早該如此,為何要把百裏皇族放在眼裏?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他們便不會知道整個大興江山是得了誰的庇佑!
韓北隨著晉陽王的步子,往他所不知的方向走,目光不經意掃過那幾個西秦人,見他們站在菩提樹下沒動,竟也沒有要回避的意思。嗬,西秦人的膽子也不小嘛!
自從喪夫守寡過後,百裏婧一直呆在深宮之中,誰也不曾見過,聽說初一她的母後要往法華寺上香,她想起些往事,便也跟了來散散心。
鳳攆在寺院門前停下,無數的百姓跪地而拜,禁衛軍小心地護送她們入內。
皇家的女兒,除非國喪之時才會披麻戴孝,否則哪怕她死了駙馬,成了寡婦,也仍舊不可在宮中著喪服。因此,百裏婧這回著一身明黃色華服,已除去墨家的服色,首飾齊整,妝容冷豔,全然昭示著大興國嫡公主的尊貴。
然而,與她身邊的司徒皇後一比,她又顯得太過稚嫩,司徒皇後身上那種冷然氣度,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讓每一位膽敢直視她的人膽寒不已。
“從前每逢初一十五,母後都去大護國寺或淩雲寺上香,今日為何竟想來這法華寺了?”百裏婧已許久不曾見過她母後,這些天在宮裏,她每日去未央宮請安,都會被福公公攔在外頭,問了又說沒事。這些年母後的脾氣都這樣,百裏婧雖然不甚擔心,卻也還是有些疑惑,今日好不容易見到了母後,她自然要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