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收劍入鞘,帶著這利器入了刑部大牢,刑部尚書劉顯成是黎國舅的門生,對此事一無所知,見百裏婧殺入,忙匆匆趕來,恰好見她渾身戾氣,早嚇得腿軟。
劉顯成曾親眼見過百裏婧對百裏落下手,又曾目睹圍場上韓曄中的那當胸一箭,如何能不對百裏婧有所忌憚?若是她小姑奶奶一個手抖,他的項上人頭還不得給她當蹴鞠來踢?
“人呢?說他死了,屍首在哪?!當值的是誰?誰第一個瞧見他死了?”百裏婧連連發問。
“婧公主,老臣不知啊!求婧公主明察!”劉顯成早已跪下了,匍匐在地上異常狼狽地求道,“若是公主要搜查此地,搜查全城,不如求陛下擬旨,莫說找一個人,即便是找一隻畜生,又怎會怕找不著呢?”
劉顯成咆哮哀嚎中的話語雖然刺耳,百裏婧卻漸漸冷靜下來,誰有這個能耐阻止她所有行動,誰有隻手遮天的本事幫著墨譽逃出生天?
若非有個強大的勢力在背後搗鬼,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墨譽,他可以躲到哪兒去?
那個隻手可遮天的人,又是誰?
“婧公主,皇後娘娘命老奴傳您入宮。”
正混亂,一道聲音響起,百裏婧看去,正是母後身邊的福公公。
“母後?”百裏婧的眉頭蹙得越發緊了,歇斯底裏的情緒緩緩地停滯下來。
福公公伴在母後身邊多年,自百裏婧有記憶以來他就一直在,若非有十分緊要之事,也不會讓福公公出宮迎她。百裏婧知曉,母後固然心疼自己,也斷不能容忍她為了死去的墨問而哭哭啼啼大吵大鬧。母後與父皇不同,父皇有時很懂她,母後卻比誰都冷靜自持。
既然在刑部問不出個結果,最穩妥的方法便是入宮找父皇母後稟明真相,揪出那個躲在陰暗角落裏的凶手和企圖包庇墨譽的黑衣人。
念及這一層,百裏婧便不再多做停留,隨著福公公入宮。
折騰了大半夜,轎攆摸黑往皇宮的方向行去,百裏婧的身子在為墨問守靈七日後本就虛弱得很,憑著一點不肯罷休的意念勉強支撐著不曾倒下。然而轎攆走出沒多遠,她就靠在轎子裏頭昏睡過去。
等轎攆在宮內停下,宮女想叫醒她時,福公公抬了抬手,神色複雜道:“公主累了,讓她好好睡吧,小心伺候。那位隨公主出嫁,如今又回來的宮女木蓮……你們好生安頓著……”
宮裏的一切平靜如往常,並未因為百裏婧在宮外鬧出的動靜而混亂。
躲在法華寺佛堂內的墨譽卻一刻也不曾安生,就在他以為諸事平靜隻等救兵之時,佛堂的門被推開,有人進來了。墨譽不會武功,聽覺並不如習武之人靈敏,但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之下,他可以聽到常人無法聽到的輕微響動。
是,有人進來了。
並不像是寺內的僧人。
走路時一點都不坦蕩,且在佛堂內轉著圈,似乎在找什麼。
墨譽屏住呼吸,用手掌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他知道武學高手能聽得出人的氣息,他不能被聽見!
然而,他的手抬起落下的瞬間所發出的細微聲響,還是讓他暴露了自身!
耳畔有風聲刮過,墨譽的頸側一涼,接著一道刀劍相碰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寧靜,有人將他從地上拎起來,朝一個方向丟過去:“帶他走!其餘人斷後!”
今夜十六,月光照在佛堂內,墨譽看到小小的狹窄的地方站了數不清的黑影,似乎並不止一方人馬,而他們所要對付的,都隻是他而已。
誰是敵誰是友,他一點都分不清楚,也毫無招架之力,任憑幾個黑衣人綁縛他的手腳,將他帶走。離開的前一瞬,他模糊地感覺到,無論是黑衣人中的哪一方,似乎都不想鬧出更大的動靜,他憑著本能判斷,他們不是百裏婧派來的人,那麼,他墨譽到底何德何能讓這些人惦記著?
黑夜太漫長。
熟睡的百裏婧是被自己的渴望驚醒的,她又夢到了墨問,夢中最熟悉的並非他的眉眼,反而是他那修長而蒼白的手指,劃過她的掌心和她的四肢百骸,帶著她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