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不起?
誰人又是式微韓家所得罪得起的?白湛既然潛伏鹿台山那麼久也不敢暴露身份,其中緣由無須深究,隻需掐住他的軟肋,到時自有製得住他的人。
“鹿台山……辦妥了?”韓曄似乎胸有成竹,沒再提白家,而是轉向另一個問題,聲音疲倦。
韓文雖疑惑卻如實答道:“照理說一來一回不需這些時日,似乎遭遇阻礙。但,爺放心,玄影不會出差錯,一切照計劃進行。”
計劃,計劃,一切皆是計劃……韓曄以手支頭揉著疼痛的太陽穴,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了,隻無聲地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韓文欲言又止,走出兩步遠回過頭道:“爺,請您多保重身子,北郡府需要您。”
屋子裏重又靜了下來,隻影子與他相伴。從前他的丫丫總是煩著他,一到夜裏就偷偷來他屋裏和他一起睡,他不明白,看一個人怎麼都不厭倦似的,白日要粘著他,晚上還要抱著他。
她曾經問,韓曄,你怎麼皺眉了,是不是我煩得你頭疼?那我回去睡,明天再來!
他頓時哭笑不得,她的的確確是個小無賴,明天來還不是要吵得他不得安生,她就是舍不得說再也不來了。
其實,他也舍不得叫她走,遂握著她的兩隻手,按在額頭兩側穴位上替他揉著,她的手很小,指尖溫熱柔軟,果真能鎮痛。她起初不出聲,半晌才聽她在耳邊擔心地問:“韓曄,好點了麼?明日我去請孫神醫給你開個方子好不好?”
他睜開眼,鬆了她的手,胳膊橫過去讓她枕著,她順勢便滾進他懷裏緊貼著他的胸口,他揚起唇角,將柔軟的吻輕輕印在她的眼睛上,哄道:“丫丫,這樣揉一揉就好多了,藥服了總不見好。”
她遂找到了借口,立刻道:“韓曄,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喝藥了吧?那些藥又苦又澀還不見效!那我以後每天晚上都來陪你,給你揉一輩子,一直揉到不痛了為止……”
那時他覺得心裏滿足且充實,恨不得一輩子立刻就過完了,頭痛永遠好不了也都無所謂了。
“大師兄,我想聽你吹曲子。”一撒嬌就忘了怎麼稱呼他,她曾說過再不叫他大師兄隻叫他韓曄的。他一麵吹笛哄她睡,一麵想,她其實是沒什麼心的,時日一長,也許就把初衷給忘了,畢竟,她還這麼小,小到以為未來是一副完美無缺的畫卷,開滿永不凋謝的碧桃花。
夜風從窗口吹拂進來,韓曄和衣坐著,以手撐頭閉上了眼睛。反正無論如何都會睡不著、做噩夢、頭痛欲裂,躺與坐也沒什麼分別……
第二日一大早,丫頭平兒失足跌入飛虹橋下溺死的消息傳遍了左相府,管家隨便打發了些銀子,就讓平兒家裏人領著屍首葬了去,死了個奴婢與死了隻麻雀差不多。
獨木蓮對此事起了疑心,凡是與病駙馬有關的人和事,她都不敢再大意。婧小白對丫頭小廝們素來不甚上心,隻要不惹到她,鬧翻了天她也不在乎。平兒這丫頭的膽子是一日日練出來的,初來時怕生得很,後來竟也能獨當一麵把婧小白伺候妥當了,顯然是可塑之才。
昨日她去“有鳳來儀”找婧小白,平兒對她冷嘲熱諷話裏含酸,不僅不告訴她婧小白身在何處,還意有所指地笑道:“木蓮姐,哦,不,四少奶奶,婧公主和駙馬爺的住所,照理說,您應當避嫌,不該常來的。四少奶奶真是寒磣奴婢們了,放著好好的少奶奶不當,偏還忘不了做奴婢時的活兒。若有朝一日,平兒也能有木蓮姐的運氣,必定不再摻和這些瑣事,好好地享我的清福。”
她注意到平兒刻意打扮過,手裏正疊著病駙馬的衣衫,唇邊那抹笑太顯然易見,木蓮立刻想起這丫頭曾在當初墨譽醉酒時勾引過他,心氣兒高的很,一心想要往上爬,如今,病駙馬儼然成了她夢寐以求的高枝……
不過,她就算猜到平兒的企圖卻不揭穿,反而帶著嘲諷的笑意激她道:“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好運氣,你一輩子也隻是個奴婢的命了!”
說完就走,氣得平兒在身後直跺腳,跨出門檻時,恰好瞧見病駙馬回來。木蓮在心底冷笑,平兒,好丫頭,你盡管勾著他,最好是叫你勾搭上了手,那時候才有他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