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曄蹙緊眉心:“走,去瞧瞧吧。”
韓武不解:“爺,既然人已死了,正好了卻一樁心事,何必再卷入其中呢?”
韓曄不答,深邃的黑眸閃過沉沉殺意,雖然林岑之死了,結果是他想要的,可有人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他怎會輕易放過他?若是做了,他便認,若是栽贓,他定要把那人揪出來千刀萬剮!
韓曄翻身上馬,動作幹淨利落,一身白色錦袍在晨曦中染上金色的光芒。
將林岑之被害的消息帶到左相府的,是墨譽。
左相墨嵩病了,沒有去早朝,墨譽從朝堂急急趕回來,在“浩然齋”與木蓮撞到一處,將木蓮手裏的蘿卜排骨湯打翻了,潑了木蓮一身。
墨譽雖有歉意,無奈對著木蓮說不出口,眉心蹙著,一時糊塗將這事與木蓮說了:“你三師兄林岑之高中了狀元……”
他話未說完,木蓮歡喜地綻開笑容,打斷了他:“真的麼?!我去告訴婧小白!”說著,也不顧衣服是否弄髒了,轉身就往外跑去。
“別去!別告訴她!”墨譽在後麵握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拽了回來。
“為什麼?”木蓮回頭,奇怪地盯著墨譽的眼睛。
墨譽眼神躲閃,為難之極,終究還是沒法撒謊騙她,將實情說了:“但是,今天早上有人發現他中了毒……死在客棧廂房裏了……”說到後麵,聲音漸漸低下去,他秉性善良,何況與林岑之同為今科狀元,對林岑之的死著實惋惜至深。
木蓮唇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傻了似的,忽地腳下一軟,站都站不穩了,墨譽本能地扶住她倒下的身子:“喂,當心……”本來出聲是極為不在乎的,可當他發現懷中的女子在發抖,那些不好聽的話頓時都吞了回去,很笨拙地拍著木蓮的背安慰道:“別……別哭啊……”
木蓮伏在墨譽懷裏,眼淚怎麼忍都忍不住,她沒哭出聲,淚水卻打濕了墨譽胸前的衣服。林岑之出了事,木蓮第一反應便想到韓曄,而林岑之之所以能活到今日還不死,多虧了有婧小白在。可是,主人曾答應了隻要林岑之妨礙不到他,他便留著他的性命。如今,是妨礙到了麼?
人心都是肉長的,木蓮這一輩子統共就那麼幾個在乎的人,婧小白算一個,三師兄也算。木蓮記得鹿台山上的日子,也記得前幾日她與三師兄坐在路邊的茶館裏喝茶閑聊,那個綽號“二木頭”的三師兄可以是世上所有女孩的藍顏知己,她曾與婧小白暗地裏討論過三師兄未過門的媳婦兒會是什麼模樣……
前幾日還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墨譽沒辦法,便隻好無聲地抱著木蓮安慰著,半晌,他歎氣道:“你都難過成這樣,還是不要告訴她吧,她的脾氣硬,近來身子也似乎不大好,緩一緩再說吧。”
十六歲的少年除了善良,還很溫柔,這番話發自他的肺腑,聽來真切動人,木蓮卻忽然哭不出來了。
是啊,婧小白是公主,千金之軀,自然嬌貴得很,出了事,人人都要瞞著她,怕她難過,怕她因此傷了身子,無論是主人,還是她如今的夫君,個個如此。
可他們這些男人,實在目光短淺,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有本事就瞞她一輩子,讓婧小白一輩子都活在光鮮亮麗編造出的唯美夢境裏醒不過來,這才是本事!否則,夢境有多美,她醒來時就會有多痛,沒有什麼比摧毀一個人的夢境更可怕的事了,到那時,他們中的誰可以負起這個後果?
木蓮眼神幽暗,自墨譽懷中退了出來,伸手輕輕抹去了眼角的淚,轉身朝外走去,直白地丟給墨譽一句話:“我必須要把這件事告訴婧小白,你莫要攔著我,否則,等婧小白哪天知道了,她不僅會恨你,還會殺了你,你應該了解她的脾氣。”
墨譽伸出去的手沒抓住什麼,眼睜睜看著木蓮出了院子,他遲疑著舉步追了上去。
然而,不用木蓮親自開口告訴百裏婧,已經有好事的丫頭偷聽了木蓮與墨譽的對話,早一步通知了百裏婧。彼時,百裏婧與墨問剛散完步,正在“有鳳來儀”中用早膳,那丫頭的話無異於晴天霹靂一般砸在百裏婧頭上,然而,百裏婧呆了一瞬,站起身來抬手便給了那丫頭狠狠一巴掌,喝道:“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