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除卻早朝,他單日在翰林院中消磨一天,雙日去宮中為七皇子講課,夜裏回來與她一裏一外地歇息,他的枕邊放著的是裝著胖兔子小黑的鐵籠子,他與木蓮之間唯一的話題,似乎也隻剩下小黑:小黑餓了,記得喂它,小黑咳了,記得喂水……
小黑,是他睹物思人的可憐奢望,是他那求而不得的齷齪心思,這一點,也沒有人比木蓮更清楚。
沒有相敬如賓,隻有互相折磨,若她能不在乎隨他去折騰倒也罷了,偏偏木蓮心裏如此不舒服——為什麼是婧小白?為什麼墨譽偏偏惦記著婧小白?從前也就罷了,與她木蓮毫無關係,可是現在……
她越來越無法忍受。
雖然她明白她這種出身這種身份的人,哪怕失了身、嫁了人也一樣要聽從主人差遣,可她畢竟也是一個女人,屈辱和委屈由她的夫君與婧小白帶來,她如何能受得了,如何還能繼續裝作若無其事?
五月初六是雙日,墨譽要去宮中為七皇子講課,事先去翰林院打了個招呼,因為新婚,許多人瞧墨譽的眼神似乎都與從前不同了,充滿了各種興味,畢竟他的婚事雖由景元帝欽賜,卻並不怎麼光彩。
所以,從翰林院出來,墨譽便直奔宮中,不想再做任何停留。由引路太監帶著往七皇子的朝暉殿去,途徑禦花園,卻偶然間瞧見落公主與他的兩位同窗安知祿和曹廣全在涼亭中閑聊。經由吏部的調遣,這一屆的科舉前三甲都去了翰林院,安、曹二人的職位比墨譽低,這個時辰理所當然應在翰林院當值,卻不想他們與落公主相談甚歡,似乎頗為投機,墨譽很是奇怪。
但是,墨譽對這個落公主的印象卻並不怎麼好,他曾親眼見識到百裏落在相府中與百裏婧對峙,嘴拙的人往往心善,而會說話的卻不一定都是良善之輩,百裏落那般咄咄逼人的姿態,氣得百裏婧摔了茶盞的情形,他到現在都忘不了。此後,越是與她說話,越是覺得這個女人精明過了頭,美則美矣,失了率性。
所以,即便碰見了,若非必要,他也不想上前去問候,既然百裏落不曾瞧見他,他便不予理會,隨著引路太監匆匆走了。
五月仲夏,天兒熱,就早上那一會兒功夫稍稍清涼些,民間稱五月石榴花開得最好,而在這皇宮的禦花園裏,倒是花團錦簇,各色的花花草草都長得十分茂盛。百裏落三人坐了會兒,安、曹二人便以當值為由告辭了,侍女春翠端上來一碗湯,說道:“公主,這是貴妃娘娘吩咐禦膳房特地為您做的補湯,您趁熱喝了吧。”
說著便將白玉盞放在了百裏落麵前的石桌上。
百裏落聽完這話,卻並未開懷,垂眸盯著眼前冒著熱氣的湯良久,執起勺子漫不經心地在湯中攪了攪,卻一直不曾喝上一口。太監宮女們誰也不敢過問半句,隻是靜靜候在一旁。
她方才找來安、曹二人,問了那個木先生的去向,卻得知他已離開了盛京,那麼,她苦心找來的那些人豈不是白費了力氣?還有誰……對鹿台山比木先生更熟悉呢?
百裏落想著,眉頭不由地蹙起來,有倒是有幾個,卻都問不得,那個唯一能問的似乎隻有……
這麼一想,百裏落的心境開朗了些許,隨口問道:“駙馬入宮了麼?”
昨夜她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她有孕了,現在全天下應該都已知曉她懷了韓曄的子嗣,她故意留在宮中不與他一同回晉陽王府,就是想瞧瞧韓曄是否會沉不住氣來找她。
有沒有子嗣不重要,重要的是韓曄會如何待她,就算是來找她的麻煩,這會兒也該來了,他總不至於對自己的名聲和莫須有的子嗣還無動於衷吧?
太監卻答道:“奴才聽說駙馬爺被陛下召入宮中了。”
“陛下?”百裏落一愣,“何事?”
太監道:“奴才不知,隻是聽說婧公主也應詔入宮了,這會兒與駙馬一同在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