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大笑點頭:“是啊,第一位外孫。”說著,銳利而威嚴的目光射向韓曄,仍舊帶著笑意道:“晉陽王是朕的摯友,若是他知道要添孫兒了,不知會如何欣慰才是,落駙馬,你可通知你父親了?”
韓曄笑應:“尚未。北郡路遠,父親若一早知曉恐會惦記萬分,所以,還是遲一些好。”
景元帝捋著胡須,不置可否道:“如此,就照落駙馬的意思辦吧。落兒有身孕了,今夜便不可再飲酒,好好保重胎兒才是。朕與諸位愛妃皇兒同賀落駙馬一杯。來!”
說著,所有人都舉起了酒杯。
百裏婧看著眼前那麼多舉起的手臂和抹不掉的笑容,仰頭將杯中酒喝盡,自嘲地笑笑,旁人的姻緣都是幸福的,而她好不容易留住的婚姻卻像是被詛咒了一般不得安寧。
同時出嫁的姐妹一個有了身孕,理所當然的,該詢問另一個的消息,但是礙於墨問的病秧子身份和司徒皇後母女一點就著的性子,倒是沒一個嬪妃有這個膽子開口。
然而,仍有人不負眾望地替她們問了,隻聽七皇子百裏明煦帶著滿滿的好奇心道:“落姐姐要生小孩兒了,我要當舅舅了,婧姐姐生小孩兒的時候我是不是又要當舅舅了?婧姐姐,你什麼時候生小孩兒啊?”
百裏婧已經沒什麼好丟臉的了,奇怪,居然也一點都不生氣,聽見百裏明煦問起,她便看過去,毫不回避地笑答:“快了。”
“真的麼!太好了!”百裏明煦拍著掌興高采烈地叫起來。
百裏婧這樣的回答又將場內的氣氛帶動起來,眾嬪妃們正要繼續問,卻聽主座上傳來一道清脆的敲擊聲,紛紛看了過去,隻見司徒皇後將筷子重重放在了玉碗上,轉頭對景元帝道:“陛下,時候不早了,臣妾得回宮禮佛,先行告退。”
未等景元帝答複,司徒皇後已經起身,直視著百裏婧道:“婧兒,既然駙馬病著,你也早些回去照顧他,端陽佳節,怎可留他一人在府中?”
這不鹹不淡的兩句話,在眾嬪妃的眼裏是逃避,可在百裏婧聽來卻似乎夾著隱約的警告,她忙迎著司徒皇後的話站起來,對景元帝道:“父皇,兒臣先行一步。”
景元帝麵上雖然仍舊帶著笑,眼神中卻沒多少笑意,開口道:“來人哪,小心護送婧公主回去。皇後既然忙,也去吧。”
於是,在一眾嬪妃各式各樣的目光中,司徒皇後母女跨出了太極殿的門檻,一式一樣的腰背挺直,世上恐怕也隻有司徒皇後的女兒才跟得上她的腳力。
百裏落唇邊滿滿的都是笑容,目光從百裏婧的背影重新移回韓曄身上,笑意盈盈溫婉如水,全然一副初為人妻人母的羞澀模樣,心裏無限暢快,怎麼樣,韓曄,有話說不出的滋味如何?你讓我忍氣吞聲在她麵前下不來臉,我便讓整個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與我是什麼關係!
百裏婧一路與司徒皇後同行,司徒皇後一句話都沒有再對她說,不論安慰或責備,都沒有。百裏婧覺得母後似乎有心事,才走得如此匆忙,她差點都要追不上她。
在太極殿外即將分道時,司徒皇後終於轉過身來正對著她,開口道:“你雖是個女孩子,卻也要活出骨氣來,不要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耗費你終身的幸福。一旦他娶了別人,便與你再沒有半點關係,你不必癡心妄想等他回頭,也不必為了他再做傻事,哪怕你為他把命都丟了,他恐怕也不會為你掉半顆眼淚。男人的心一旦不是你的,你在他眼裏就連螻蟻都不如了……”
這些話一氣嗬成地說下去,語氣越來越緩,百裏婧咬著唇聽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聽母後繼續道:“婧兒,你已做了足夠多的傻事,可你年紀還小,往後的日子還長,你有機會改正,若是過了五年、七年,等你的大好光陰都耗盡了,還留著不該有的執念,那便不是癡,而是愚蠢了。”
說完這番話,司徒皇後便上了鳳攆,由一眾宮女太監簇擁著去往未央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