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公子也非常緊張地看著雅間的入口處,壓低聲音道:“小心隔牆有耳!搞不好要殺頭的!先生怎麼如此糊塗!”
木先生朗聲而笑:“你們這些年輕人哪,就是膽兒小!人活著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解惑!對老夫而言,若是能把看到的、知道的事情告訴更多的人,或者,僅僅是告訴那些想要了解真相的人,那麼,待百年過後,也覺得無愧於心了。當今聖上還不至於如此心胸狹窄,為了這等小事便要砍老夫的頭,況且,為人君主,對這些前朝舊事本就該清楚才是,老夫又有何懼?”
百裏落隨即起身,端起茶盞道:“先生的一番話讓百裏落受益匪淺,百裏落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如此恭敬態度,又令安曹二人吃驚,木先生還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口中說著:“不敢不敢,落公主的氣度果然不凡,不愧是帝女啊,心胸如此寬廣,虎父無犬女……”
百裏落道:“先生過獎。”轉頭看向安曹二人,微微一笑道:“本宮才想起來,二位公子還有公務在身,時辰也不早了,可別耽誤了正事……”
安曹二人怕惹來禍事,雖然對木先生所說之事好奇之極,卻實在不敢再留在此地,百裏落給了他們絕好的台階,他們便立刻往下走了:“多謝落公主提醒,小生先告辭了!木先生,改日一定要光臨寒舍,家父十分惦記。”
“落公主,小生告退!”
待安曹二人走後,百裏落讓同來的侍女家丁通通去門外守著,親自為木先生倒了一杯茶,緩緩笑道:“落在宮中呆得太久,見識猶如井底之蛙,今日得遇先生,真是三生有幸。不瞞先生說,我的夫君便師承鹿台山,也算是頗有緣份,所以,我對鹿台山一直頗為好奇,似乎聽說鹿台山是西秦和我大興國的中間之地,但,既然是邊防重地,卻不加幹預,落著實不明其中原委。宮裏的太傅都迂腐得很,不肯解惑,今日想請先生賜教。”
木先生捋著胡須,點點頭:“原來落公主的夫君自鹿台山而來……老夫許多年不曾遇到落公主這般誌同道合之人了,唉,方才兩位故人之子的見識和膽識居然不敵女子,委實讓老夫失望啊。”
隨後他總算進入正題:“說到幾百年前天下大統,晉王隨後於鹿台封禪,祭祀天地,當時的西秦君家和大興百裏家都是大晉的功臣,也是位高權重。百餘年後,王室衰微,三家分晉,後來,又曆經百年戰亂才有了西秦和大興二分天下的局勢。但,君家和百裏家感念晉王的恩德,便將晉王封禪的鹿台山設為西秦和東興的中間之地,各州郡都不得幹涉鹿台山的自由。既然是禁地,史書地方誌自然不會有太多記載,這也是為什麼許多人不知鹿台山底細的緣故,落公主說宮中太傅迂腐,倒不一定是他們不肯說,而是確實不知罷。”
這番話,百裏落雖然聽懂了,卻不大明白,想起林岑之曾提過的那個古墓,她的腦子裏不自覺地浮出一個念頭來:“既然鹿台山的位置這般重要,為何西秦和大興如此放任自流?”
她說著,微微一笑:“依照先祖的個性,恐怕不會對鹿台山置之不理,再看西秦皇帝的一貫作風,也不像是會隨便退縮的,十幾年前,西秦和大興不還因為邊境之爭開戰了麼?邊境之戰,向來寸土必爭,這已是不爭的事實,鹿台山那麼大塊地方,兩國居然就輕易放過了?先生不覺得蹊蹺麼?莫不是藏著什麼秘密?”
百裏落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漸漸堅決近乎逼問,不知不覺將方才一直持有的溫婉態度打破,她自己卻毫無察覺。
木先生認真地聽著,眼眸中露出讚許之色,頗訝異道:“落公主的一番見解讓老夫大開眼界,心胸和頭腦不輸任何男子,老夫真要對公主刮目相看了。”
讚美完,他便悠悠喝起了茶,似乎再沒了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也並不想解答她的疑問,直到百裏落等急了,他才抬起頭來,笑道:“公主所說的秘密,可是鹿台山斷崖下的古墓?”
百裏落猛地直起身子,驚問道:“先生知道那個古墓?!”
木先生仍舊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態度,喝盡了杯中茶,他起身,隨意地撣了撣樸素青衫上的灰土,開口道:“落公主,今日老夫有些乏了,先行回去休息了。人一老啊,毛病就多了哦。年輕的時候吃了太多的苦頭,年老便有些挨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