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譽居高臨下地看著桌上鋪開的畫作,伊人獨立,鮮衣怒馬,神色傲然,容顏絕美……他手中的墨筆都忘了放下,隻顧著凝視著畫中人,不自覺癡了,唇邊綻開柔和的笑意來,卻並不似那些登徒子般心存歹念,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他不過是思無邪罷了。
看著看著,良久,悲從中來,任這幅畫再好,再怎麼將她的神韻畫出,他也不能送給她,甚至不能叫任何人瞧見,這,本就是有違倫常之事。
燭火昏暗,墨譽忽然覺得累,眼皮直打架,這時聽見有腳步聲正朝他走來。墨譽抬頭看去,隻見半昏半暗中,他心心念念的畫中人正一步一步朝他走來,臉上的神色不是她慣常的冷漠,而是那日在偏院的桃花林中媚眼如絲的模樣,一雙美目定定瞧著他,唇邊染著羞澀卻甜美的微笑。
墨譽呆在原地,直到她走到自己跟前,又更近了一步偎在自己懷中……許是他半晌不出聲,懷中人問道:“怎麼,不想看到我?若是不想,我便走了。”說著,便要從他懷裏退出去。
墨譽心裏一急,忙伸出雙臂抱住她的纖腰:“別走!”
她在懷中的感覺如此真切,墨譽不由地抱得更緊,喃喃自語道:“就算是夢,且讓我再夢一會兒,別走,別走……”
懷中人聽罷,伸手推開他,倒退著身子朝床邊走去,勾著指頭道:“要是喜歡我,今夜便留下來陪我,你……敢不敢?”
現實中或許不敢,但夢境裏他便成了第一大膽的人,墨譽萬分確定自己在夢中,於是,循著自己的心意,拋棄俗世所有的苛責,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追過去,拉住了她的手,立下豪言壯語道:“我愛你,有何不敢!”
剛發完誓願,那人桃花般鮮豔的唇瓣便貼了上來,女子嬌軟的身軀緊緊偎在他懷裏,讓不經人事的少年一陣悸動,循著本能,他捧著她的臉,顫巍巍地吻住她的唇,青澀而笨拙地回應她的纏吻。
欲望衝上了腦袋,禁忌倫常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很快,床前的簾子放下,少年的初次熱情而緊張,小心翼翼卻還是讓身下的女孩很疼,他吻著哄著,心裏如此高興,已然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隻知道心愛的人在他懷裏,他就算死在夢中也無怨無悔。
紅紗帳暖。
帳外立著一道黑色的身影,聽著床上的聲響,臉色卻異常平靜,正要走,卻發現書桌上的那幅畫,不由地抬腳走過去,待看清畫中人是誰,那黑影眯起了眼睛,無聲地念出那行小字:“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原本不明白主子為何要這麼做,現在總算清楚了大半,身為兄弟卻肖想自己的嫂子,夜深人靜時偷偷畫著她的像,中了迷幻之毒心裏所念的怕也是畫中人無疑,依主子的性格,豈能任由別人惦記著他的妻?
然而,隻是為了除掉對他的妻有不軌之心的兄弟才出此下策麼?若果真如此,誰做那床上之人都可以,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留下隱患?
主子不說,她不能問。黑影眉頭一蹙,又看了一眼床下被撕扯得亂七八糟的衣衫,伸手將桌上的畫卷起,收入袖中,縱身從半開的窗口掠了出去。
夜色正濃。
“鳳儀池”中的水換了許多次,到後半夜已經完全清澈,撥開表層浮著的藥草,便可以望見池底的白玉石。
已然在池水中泡了十個時辰,饒是百裏婧耐力再好也受不住,何況她之前所受的傷還未痊愈,抱著墨問的手臂不知不覺放鬆了力道,她的人沿著池壁慢慢往水裏滑去,直到水漫過她的口鼻,她都不知出聲叫人。
人潛在藥草下麵,視線也被擋住,白玉石光滑,一旦不得勁便爬不起來,她正在費力撲騰,一道影子欺近,在水下準確無誤地擒住了她的唇。
終於,口中的氣息被她吸光,彼此的舌頭都碰到一起了,影子這才抱著她向上浮出水麵,沒有鳧水經驗的人一旦溺水便昏了頭,隻知抓住救命稻草,也不管往上還是往下。
待出了水麵,百裏婧大力地咳嗽起來,呼吸終於平穩,她抬起頭,頓時愣住,池邊的夜明珠照出墨問蒼白的臉色,他離她很近,呼吸可聞,也不說話,隻是看著她,帶著些許她熟悉的溫柔淺笑,仿佛天地間的巨大悲喜在他的麵前都不過小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