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4章 萬箭穿心(1)(2 / 2)

來時的路開滿了燦然的花朵,從單純青澀走到甜蜜溫存,然後,再從甜蜜溫存倒回素不相識,一步一步後退著走。天地間巨大的悲喜都藏於這小小的一方雅室之中,夜色昏沉,幾盞小燈的微弱光亮下,他雖著一身白衣,身後的影子卻黑暗一片,涼颼颼的冷。

他們相愛以後,因年齡和性格相差許多,鹿台山上的眾人總是笑話婧小白,笑話她整天追在韓曄身後叫大師兄,竟不像戀人,倒像是無賴的小師妹對大師兄糾纏不休似的。

婧小白被這些笑話刺激了,從此都不肯再叫他大師兄,而是指名道姓地直呼他韓曄,她以一種平等的目光渴求著得到他同樣的平等注視。

大師兄是大師兄,韓曄是韓曄,大師兄是很多人的大師兄,而韓曄卻隻是婧小白的韓曄。

不一樣的。

今日,她早想得清楚,彼此間的關係早已不似從前,分手後的兩個多月裏,她第一次對他說話,叫的是……大師兄,她說,我不見得就不恨你……

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時今日這種境地,全世界都是敵人,而他不過想要護一個女孩周全,為何竟這麼難?

……我不見得就不恨你。

恨我沒有關係,一點都沒有關係,最難過的是我愛你,但我……不能說。

在岔路口與鹿台山上的四位分道而走後,司徒赫等人相攜著去黎戍的戲樓聽戲,墨問也未直接回府,而是在長興街上轉了一圈,看到了那輛載著她的馬車停在了“碧波閣”前,心裏多少有了點譜。

繞了一圈,還不肯回府,車夫隻當他想透透氣,便驅車到了僻靜的護城河邊。

其實,墨問哪裏是想要透氣啊,他隻不過是在想往日的舊情人見了麵會說些什麼。他沒這種經驗,實在想不出,也猜不著他的妻會有什麼反應,情緒是否會大起大落,平日裏那個舊情人不在,她都常常失控,現在麵對著麵,她能安安分分地敘舊?

他反正是不信的。

但作為一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好丈夫,若是貿然闖入他們師兄妹的聚會,肯定會惹得她不高興,且將他苦心豎起的良好形象也顛覆了不可。他焦躁地算著時辰,想著待時候差不多了,就去碧波閣外接了她,順道一起回去,什麼可乘之機都不給別人。

初夏的風呼呼地吹過護城河畔的垂楊柳,攜著河水和青草的味道一陣一陣拂過鼻端,周圍安靜異常,隻聽見馬蹄的噠噠聲和車輪的滾動聲。

墨問的耳忽地一動,沉黑的眸子一眯,敏銳地射向厚厚的布簾之外,果不其然,車前奔馳的三匹駿馬忽然齊齊揚蹄,發出幾聲受驚時的嘶鳴,差點沒將車廂整個掀翻了過去。

來者不善。

完全不打一聲招呼,連隻字片語都不詢問,仿佛早已知曉車裏坐的是誰,四周黑暗中破空之聲接二連三,數不清的箭矢朝著偌大的車廂一齊射來,周圍空曠,連可以躲避之處都無。

遠山大驚,忙抽出腰間的軟劍,飛掠上了車廂頂部,將射來的箭矢擋去了大半,奈何車廂太寬,利箭如麻,無休無止,遠山身中利箭滾下了護城河,發出“撲通”一聲水響。沒了他的阻擋,不一會兒,華彩的車廂被射出了數不清的窟窿,料想裏頭坐著的人恐怕早就被射成了篩子,密密麻麻的皆是洞眼。

半刻之後,破空之聲消失,仿佛有人在黑暗中下了命令,那支看不見的隊伍如風般迅速遁去,隻留下護城河畔一座插滿了箭矢的馬車廂,車廂前懸掛著的兩盞燈籠隨風飄動,而手握韁繩的馬車夫身中無數支箭,早已成了“刺蝟”,三匹駿馬,一匹倒地,一匹重傷,一匹在仰天嘶鳴,發了瘋似的拖著車廂往前跑,卻無論如何都拖不動這沉重的負累,伏在地上直喘氣。

萬籟俱寂,遠處是萬家燈火,無人知曉護城河畔發生了這一幕慘案,直到晚歸的小攤販挑著擔子路過此處,被無數的箭矢和死不瞑目的馬車夫嚇得屁滾尿流,大喊大叫著報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