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他這個病秧子左相府長子的身份為真,病弱為假,那麼,前幾任夫人的死便有了疑竇,是真的不堪孤獨,染病而死,還是因他而亡?
又或者,他不僅病弱為假,連相府長子的身份也為假,那麼,他是從何時起入的相府,又是從何時起接近了婧小白,是成親前已然藏身相府,還是成親後因婧小白公主的身份而使了掉包計,替代真的墨問與婧小白親近,伺機謀取不可告人的東西?
這樣的人,拿毒藥當良藥喝,眉頭都不皺一下,眼角眉梢皆是淡然笑意,讓木蓮覺得不寒而栗,別說是一個婧小白,就算有一百個婧小白,也會被算計得幹幹淨淨。
木蓮盯著墨問發呆的時候,墨問忽然轉過頭,臉上仍舊帶著那抹無害的笑容,淡淡看著她,木蓮驚惶地後退一步,然後便聽到百裏婧道:“木蓮,你怎麼了?駙馬說讓你給他再盛碗飯,他今日難得吃得比平時多了些。”
木蓮回過神,發現婧小白麵露訝異,而病駙馬手中果然拿著一隻空了的瓷碗,聽見婧小白方才的話,他眉眼間的笑意更深了,把無辜無害發揮到了極點,無辜到使得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忍心對他說一句重話。可是木蓮看著墨問的眼睛,伸出去接那隻碗的手不自覺輕微抖了抖,她的一顆心吊得高高的,隨時可能下墜。
眾人用完了午膳,歇了大約一刻鍾,外場第二輪考試繼續,與第一場不同,第二輪比試氣力和空手格鬥。
經過上午第一場的考試留下的不到考生總數的一半,氣力是比拉硬弓,硬弓俗稱強弓,用特殊的材質製成,沒有非凡的臂力根本無法拉動,而由硬弓射出的箭也比普通的弓要遠得多,以此來測試考生的臂力和勇氣。
硬弓分八、十、十二力,黎狸憑著一股子衝勁兒,竟然拉動了八力的硬弓,但十力的那張她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撼動。
許多人的目光瞅著她,黎狸哪肯服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動不了之後,她索性以靴蹬著弓弦踩在腳下,再雙手扯著硬弓用力向上拉,臉憋得通紅通紅,終於將那十力的硬弓慢慢慢慢拉成了滿月,但隻停了一瞬而已,她便驀地鬆了手,整個人被硬弓的反彈力道扣在了校場的灰土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空氣裏揚起一股子的塵土。
“哈哈哈……”
好多人在笑,有人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從未見過有人在校場上用這種姿勢拉硬弓,黎狸從地上爬起來,整張臉都是灰,好不狼狽,她隨意用手那麼一抹,瞪著大的過分的眼睛掃視眾人,吼道:“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你們有本事也來試試啊!本小姐已經做得很好了!本小姐這輩子做得最英勇的事就是拉動了這張本來一點都拉不動的弓!呸!”
她偏頭吐了一口口水,將嘴裏的灰土都吐了出去。四周安靜了,人們的嘲笑聲也漸漸淡了,因為承認她說的是事實。
黎狸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裁判被黎國舅打過招呼,自然知道她是誰,帶著笑意問:“這位考生的意思是……放棄了?”
黎狸毫不猶豫地點頭:“嗯,放棄了,就算能用這種方法扳動第二張弓,第三張肯定沒希望,我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得不到的就不要了唄!我不要做什麼武狀元了,一點都不好玩。”
校場內安安靜靜的,少女的聲音又清脆,這一聲豪邁而灑脫的宣言人人都聽見了,連兵部尚書謝炎都捋著胡須笑了,雖然不待見黎國舅一門,可這黎大小姐倒有點意思,率真而隨性。世家子弟參加武舉可以不必通過前頭的層層選拔,所以,黎狸是半道上心血來潮才殺出來的,較之各州府的舉子占了許多便宜。
“小狐狸,好樣的!你做得很好了!大哥最愛小狐狸!哈哈哈,過來過來,到大哥這兒來!”黎戍搖著扇子風騷地往看台下走,那神情歡喜得像是他家小狐狸得了武狀元似的,果然心思不同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