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赫之前因有傷在身,隻在京營中領了個閑職,每日去報到一番,也無事可做,這次得了景元帝的命令來武舉做評判,景元帝興許也是瞧中了他出身行伍這一點。
黎國舅的長子黎戍也來了,這次來卻不是為了司徒赫,而是為了他們家參加武舉的小狐狸。黎戍掌管的掌儀司事情少,每逢祭祀或者重大節日時才需那些伶人和樂伎出場,他多數時候無事可做,倒樂得清閑。
黎戍與司徒赫結伴一路同行,他卻不似司徒赫那般目不斜視,小眼睛一直往那些舉子裏頭瞄,不是瞄黎狸的,小狐狸個子小,被擠在人群裏他也找不著。
黎戍是在看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
大興國始終是男人當家做主,女子為將做官的先例從司徒皇後開始,也是因了司徒皇後的顯赫戰功和尊貴地位,大興國的女子地位才較之前朝擢升了不少,但畢竟男尊女卑,女兒家拋頭露麵還是不能為多數家族接受,因此來參加武舉考試的舉子們除了寥寥幾個女子,幾乎清一色的男人。
這些男人又不同於黎戍從前所見到的男人,他在坊間有名,結識的多為小倌、戲子,反正出身都不怎麼好,三教九流,性子也多數軟綿綿的,不似真正的男子。而不遠處那些站立的挺拔的健壯的各色身影,無一不是從地方上挑選出來的武學精英,莫名地讓黎戍熱血沸騰。
黎戍色迷迷地邊走邊摸下巴,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頭的司徒赫背上,他摸著被撞痛的鼻子嗔怪道:“媽的,走得好好的,幹嘛停了!”
司徒赫沒睬他,折了方向朝另一側角門迎過去,黎戍朝前一看,無力撫額,咬牙切齒道:“沒出息的家夥,婧小白一來就找不到北了!”
百裏婧是和墨問一同來的,身後還跟著寸步不離的木蓮和遠山。方才下馬車時,墨問握住了百裏婧的手,便一直沒鬆開,百裏婧的眼睛在那些應考的舉人裏頭搜尋,沒看到要找的人,一回頭就發現校場另一頭司徒赫正朝她走來,她原本清淡的神色立刻就飛揚起來。
“赫!”她輕而易舉地從墨問身邊走開,迎向了司徒赫,她已經十天沒見著赫了,從前兩個人不曾出盛京時,哪能離得了彼此十天?這種親密的感情,不是從小粘到大的他們倆,誰都理解不了。
司徒赫步子大,很快就邁到她身邊,站定了腳,第一句便道:“手給我瞧瞧。”
百裏婧手掌上的紗布已經拆了,知道不給他看不行,便攤開了雙手,笑道:“已經好了。”
司徒赫的神情卻沒有因此而舒展,他的劍眉微蹙,唇也抿著,一雙鳳目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雙手,忽地歎了口氣,牽著她的手,一邊走一邊說話:“疼了好多天吧?淤血還沒清完,顏色也不如從前好看了,一點都不像女孩子家的手。”
司徒赫說話的時候注視著前方,百裏婧稍稍落後她半步,仰起頭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仔細地端詳了片刻,道:“赫,這些天去做什麼了,你好像瘦了。”
確實是瘦了,臉上的輪廓越發地分明,眉一蹙,額角的青筋就能瞧得見了。聽罷百裏婧的問,司徒赫偏頭看著她,揚起一個好看的笑,卻沒有露出那一口白牙,他問:“桑果好吃麼?今年的雨水不多,桑果結得不錯,改天我們去城郊的農莊看看。”
“好啊。”百裏婧點頭,“我好些年沒吃過桑果了,隻是不知道我長高了又長胖了,能不能爬得上桑樹頂。”
司徒赫折身用一隻手捏她的臉:“胖什麼?再胖個一百斤也好。”
從小到大,赫都是這樣說她的,百裏婧從來都沒當真過,再胖個一百斤她還怎麼見人?她聳聳鼻尖,哼道:“赫,你應該長成一個大胖子!瞧你的腰,比黎戍的細多了。”
司徒赫隻管笑,任她用雙手摟著他的腰比劃粗細。鬧了一陣,百裏婧忽然想起正事,問道:“赫,你怎麼來校場了?”
“來做評判。”司徒赫簡明扼要地答道,又回頭瞧了瞧在他們身後不遠不近跟著的墨問,道:“這種地方,怎麼把病秧子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