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婧穩住身形,大口喘息,將手裏抱著的蹴鞠隨手扔在了地上,偏頭咳了一聲,唇角滲出一絲血來,她抬起袖子隨意一抹,回頭對上墨問的眼睛,柔聲問道:“受傷了麼?”
她這一扔,司徒赫的射門便算是敗了,不得分。
墨問低頭直視著她,唇邊一絲笑意也無,全然不似平日的溫雅,百裏婧隻當他嚇著了,牽起他的一隻手,握得緊緊的,折身對看台上道:“父皇,駙馬身子不好,已經比了大半場,得休息了,兒臣請求替駙馬上場。”
看台上的人望望百裏婧又望望景元帝,皇室隊中途插了個人進來,使原本必勝無疑的黑衣隊失了一球,這應當算是犯規。
然而,景元帝卻沒半分惱怒,威嚴而銳利的雙眸似有笑意,問道:“婧兒,你這身紅妝如何替夫上場啊?”
這一問,就是允了的意思。
百裏婧跪地拜謝道:“多謝父皇成全!兒臣這就去換過衣服,請各位稍事休息。”
說完,拉著墨問朝東側的角門而去,這個蹴鞠場她太熟悉了,不需要太監指引,都知曉該往哪裏去。
墨問由她牽著,神色還是沒緩過來,眉頭微微鎖著。
司徒赫那一聲驚慌失措的喚沒得到百裏婧的回應,心裏堵得難受,喉嚨也卡著,誰也沒有交代,也顧不得任何人的眼光,抬腳朝百裏婧遠去的方向追過去,黎戍拽不住他,在原地氣得跺腳:“喂!赫!你去哪兒?!你這個叛徒!”
入了角門,百裏婧換了身皇室的球衣,內官卻說蹴鞠場準備的新靴子不夠,沒法換下她的繡花鞋,而他們這些內侍和宮女的鞋子又不大幹淨,頓時為難地看著百裏婧,等她發怒。
百裏婧卻沒生氣,走到靜坐著的墨問身邊,蹲下身道:“靴子脫下來給我穿。”
墨問的一身球衣還沒換下,後背被汗浸透,涼颼颼的冷,他不知在想什麼,臉色蒼白,心不在焉。聽見百裏婧這麼說,他沒有異議,順從地抬起腳,百裏婧替他把兩隻腳上的靴子都脫了下來。
內官隨即為墨問拿過他早上自穿的鞋,讓他換上。又比對著百裏婧的腳,在墨問脫下的靴子裏墊了一層又一層的棉絮,才重新遞給了百裏婧,百裏婧隨後穿在了腳上,勉強合腳,比鞋底帶著高度的宮廷翹頭鞋方便多了。
百裏婧一邊彎腰穿另一隻,一邊吩咐道:“帶駙馬去把汗濕的球衣換了。”
內官應了,對墨問一俯身,做了個恭敬的“請”的姿勢。
墨問看著百裏婧腳上的靴子,眉頭鎖得更深更緊,起身隨內官去裏屋換衣服去了。
百裏婧剛將兩隻腳都穿好靴子,司徒赫便闖將進來,急急拉過她的手,道:“婧小白,讓我看看!”
百裏婧立刻手握成拳,不讓他看掌心,大力一掙,推開司徒赫的手,別開頭不去看他。
如此明顯的拒絕,讓司徒赫心裏猛地一痛,他梗著嗓子,重複著一字一句道:“婧小白,讓我看看你的手。”
百裏婧雙手都捏得緊緊的,扭頭看著司徒赫,眼眸中掠過深深的失望,啞聲低低的:“赫,你想殺了他,你真的想殺了他……要是他被你那一球打中,就真的活不成了!”
“活不成又怎樣!他死了,你就自由了!”司徒赫一惱,高聲喝道。
百裏婧咬唇,反問道:“所以,你讓母後帶我去淩雲寺?就是想把我支開,好對墨問下手?往年你根本不會參加蹴鞠賽,你們這麼多人對付他一個人,每一球都往他身上砸,他不過是個病人,他怎麼躲?他往哪裏躲?!赫,你為什麼變成了這樣!我不想讓你變成這樣!我現在就很自由,過得很好,你為什麼總覺得我過得不好?你為什麼總要替我操心?!”
她一聲比一聲語氣更重,砸在司徒赫心口上,心髒的位置無聲地絞痛著,司徒赫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半晌才苦笑道:“是啊,為什麼呢,為什麼總要替你操心?婧小白,先是韓曄,後是墨問,你喜歡了誰就死心塌地的,恨不得天塌下來也替他們頂著。我越長歲數越招你厭煩,像個老媽子似的在你耳邊絮叨,怕你受傷,怕你受苦,怕你被辜負,到頭來,在你心裏,他們卻都比我重要,是麼?你願意受傷,願意受苦,就是不願意好好的讓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