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告訴?
他還沒有惡趣味到在一個閹人的手心上寫寫畫畫。這倒好,他身邊連個傳話的人都沒,想喝水可以,想退賽大約是不能了。
穿過一條半昏半暗的走道,便入了露天的蹴鞠場,隻見偌大的蹴鞠場上綠草如茵,南北各有一個球門,兩側分別聚著一撥人,南邊的六人著黑衣,腳下正在傳著八麵皮製的蹴鞠,見他來了,他們的目光都轉過來,其中有一人驚愕道:“大哥,你怎麼來了?!”
是墨譽。說著便迎了上來。他的額頭有細微的薄汗,幹淨明亮的眼眸中有真實的擔憂。
知道墨問說不出話來,墨譽便問一旁的太監:“皇室的最後一個參賽隊員是婧駙馬?你們知道我大哥身子不好麼?他不能參加蹴鞠比賽!”
那太監年紀不小了,做事頗為老道,被墨譽給凶了表情卻絲毫沒變,隻是恭敬地低頭作答:“回狀元爺,這事陛下也是知道的,落駙馬參加了,若讓婧駙馬缺席,恐怕讓婧公主的麵子上不大好看。所以,陛下一碗水端平了,把婧駙馬也叫了來。狀元爺莫擔心,婧駙馬隻是守球門而已,不會受傷也不會耗費太多體力,這些奴才們都考慮到了。”
墨譽聽罷,方才憤然的神色有所緩和,問墨問道:“大哥,你身子可受得住?若是不舒服,就奏請陛下推了去。”
墨譽擔心稍減,墨問卻在心裏冷笑了聲,他早看到了著黑衣的隊伍裏有司徒赫、墨覺和墨洵,守門是不需要費什麼體力,但若有人存心不往球門裏踢,將那蹴鞠專往他身上招呼,他自然是不能每場都躲過,這力道可輕可重,就不是鬧著玩的了。墨覺、墨洵也許還行,司徒赫的腳底下有功夫,被他踢中,非死即傷。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墨問對墨譽笑了笑,示意他沒事,便隨太監一起朝著白衣的隊伍走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韓曄。
司徒赫是莽撞的,心思外露,即便這場蹴鞠賽是他有心設計,也逃不掉他的眼睛。可韓曄不同,他的眼眸海一般的深,正如他藏匿起來的心思。而且,傻瓜幾乎所有的眼淚都為了韓曄而流,韓曄處處占盡上風,讓墨問在看到他時,莫名覺得非常不舒服。
若是可以,他真想在這蹴鞠場上與韓曄名正言順地對上一局。
不過,很遺憾,墨問不會蹴鞠。
他從前不曾踢過。現學現賣,也許爭不過韓曄。
這一點,又讓墨問心裏的不舒服加深了幾分。
瞧見墨問走過來,場上個子最矮小的七皇子百裏明煦往韓曄身後躲去,揪著韓曄的衣袖,小聲道:“落姐夫,為什麼婧姐夫也來了?他的臉好白好嚇人……”
上次因為口快被打了,百裏明煦這次學聰明了點,隻敢小聲說。
韓曄的星眸無波無瀾,直直注視著墨問的方向,靜靜地打量著,從墨問的步伐到他的吐納,還有他的眼神……
最可疑的便是墨問的眼神。
高手若有心隱藏他的實力,旁人輕易看不出什麼,卻也偏偏容易弄巧成拙——一個沒見過世麵的病秧子,居然能在當日他與司徒赫的交手中保持麵色如常,當圍觀的眾人神色各異時,他卻絲毫不見吃驚和害怕。
如何解釋這種淡然態度?要麼,他就是個完全沒有情緒變化的癡呆,孩童般初生牛犢不怕虎,要麼,他就是藏得太深,將所有人都蒙騙過了。
到底結論如何,蹴鞠賽便是個試探的好機會。
墨問已經來到他們身邊,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礙於百裏婧的身份,都主動與墨問打了招呼,墨問不開口,隻是微笑示意。七皇子仍舊半躲在韓曄身後,與黎貴妃和百裏落頗相似的眼睛怯怯地仰視著他,跟在三位哥哥後麵喚道:“婧……姐夫……”
隻韓曄一人未曾對墨問的到來做出任何反應,仿佛因為婧公主的緣故,他對墨問也十分不待見了似的,明明將同隊比賽,卻如此冷漠疏離。
蹴鞠場的北邊有個看台,看台左右兩側的文武百官來了一大半,雖然聽不見場上在說什麼,但看他們的表情、動作和站立的位置,也不禁竊竊私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