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問聽罷這番話,偏頭看了黎戍一眼,眸中藏著些許讚賞。
司徒赫被觸到了痛處,蹙眉道:“不信還來法華寺幹嘛?”
“看熱鬧啊!”黎戍笑嘻嘻地回望他,“看看這些人,擁擁擠擠的,吵來吵去的,多有意思!哦,順便帶我家小狐狸見見世麵,讓她知道,那些結緣豆不是用來撒的,也不是用來撚的,是用來吃的!”
黎狸正在後頭和木蓮怒目相視呢,被黎戍這麼一叫,她跑了兩步擠到黎戍身邊,恰好站在司徒赫身邊,黎狸今日還是著了身紅衣,看起來竟和司徒赫頗為相配,她眉開眼笑道:“大哥,今天大家真的一起吃結緣豆啊?”
“那當然!”黎戍幹脆地答:“赫大將軍和婧公主都吃過!別看他們現在這麼裝蒜!”
幾個人各懷心思,剛到大雄寶殿前,就見廣場上原本在誦經和撚結緣豆的人們,忽然從中間讓開一條道,誦經聲頓時都停了下來。
“怎麼了?他們怎麼不繼續了?”黎狸好奇地問。
黎戍等人也不知怎麼回事,隻聽到整齊的列隊聲湧上大雄寶殿前的層層石階,然後見一群身著整齊兵服的禁軍湧上來,為首的那人是景元帝身邊的太監總管高賢,他的手中恭敬地托著一份明黃色的卷軸——
聖旨。
穿過菩提廣場的右側偏門,一直朝西走,轉過重重院落,上了層層石階,便到了有名的藥師塔。藥師塔有七層高,站在頂層上,可以俯瞰整個盛京城的風景,將房舍、店鋪、護城牆等等一覽無餘。
與藥師塔相距不遠的是藏經閣,傳說法華寺內的經書年代久遠,是各地來朝拜的僧侶爭相參閱的珍貴孤本。
韓曄昨夜遇刺,京衛軍一傳十十傳百,景元帝便準許他不參加今日大護國寺的祈福聖典,專心在府中養傷。而韓曄執意要來法華寺拜藥師佛,百裏落便同他一起來了,往年她去的都是大護國寺。
作為新婚妻子,夫君受傷,她卻是最後一個知曉,真有些說不過去,百裏落在上石階時問道:“夫君,你受傷了,剛剛著實不該與赫表兄一般見識。他的性子慣常粗野,整個盛京都知曉。”
韓曄站在藥師塔朱紅色的門前,回頭看她一眼,淡淡道:“無礙。落兒不必擔心。”語氣還是沒什麼起伏。
佛誕節去大雄寶殿尋求佛祖庇佑的人眾多,來藥師塔參拜的百姓就少而又少,是以,韓曄剛跨入門內,就有和尚迎了上來,笑道:“阿彌陀佛,世子又來祈福?”
聽這語氣,似乎與韓曄相熟。
韓曄淺淡一笑:“是。”又對百裏落道:“落兒,你可自行拜佛,我與玄明大師有些話要說。”
他的語氣不帶商量,說了便這麼做了,隨那個和尚轉過藥師佛像,往樓梯去了。見韓曄的背影消失,百裏落眸中的怒意越來越重,韓曄,你不愛百裏婧,也不愛我,你永遠最愛你自己!但是,沒關係,愛很可笑,我也從來都不信愛這個東西,隻要能讓她和司徒赫痛不欲生,我便覺得無比暢快!
八歲那年的噩夢,這些年始終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百裏婧先是奪了她的珊瑚醜石,又因為她和司徒赫,她心愛的黑貓被殘忍殺死。她的一切心頭好都被百裏婧毀掉,像是落水的動物被重重壓著,出不了頭,訴不了苦,母妃勢力孱弱,連為她說一句話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在朝臣後妃麵前丟盡了顏麵。
八歲,這個年紀,足以讓一個女孩因為痛苦不甘而毀了。憑什麼百裏婧的身邊總有那麼多人守著,司徒赫,猖狂的盛京小混混,風啊雨的都替百裏婧擋著,連她的表兄黎戍,從小都偏向百裏婧,與她的交情淡而又淡。
為什麼?憑什麼?她如此孤獨地長大,做了那麼多的努力想讓父皇和所有人看到,他們卻始終都看不到呢?
嫡公主與庶公主之間,永遠有著無法逾越的溝壑,所有人都用實際所為來告訴她這個事實,但是,她不信,她從來不信,她要證明給所有人看看,她百裏落比百裏婧好得多!
十年已過,風水輪流轉,她再不是那個八歲的隻能忍氣吞聲的落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