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蓮聽罷這些議論,暗暗抹了把汗,卻在聽到下一句時別開了頭:“今兒個是怎麼了?盡是些天仙似的美人來法華寺祈福,瞧瞧,那邊也有一對兒。在散結緣豆呢,要不咱們也去討幾個過來?”
一群原本散開在菩提樹下的人,這會兒都不約而同地朝同一個方向湧去,使得偌大的樹蔭華蓋下隻有百裏婧和司徒赫二人分外突出。
“別急,都有,結緣豆多著呢,大家都有的。”
溫婉的聲音在人群裏並不大能聽得見,倒是有不少小孩子在哭鬧,百裏婧和司徒赫終於朝那邊看過去,太多的人了,擠得散不開,可那個人的個子太高,輕而易舉就能讓人發現他——
韓曄。
他的身邊,是他的妻。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能讓你的歡顏瞬間冰凍。
在看到韓曄的那一刻,百裏婧便低下頭去。
四月初八,韓曄記得麼?
他的生辰。
百裏婧算是一位普通的未曾出過遠門的公主,不像她的母親司徒皇後那般征戰沙場近十年。她年紀小,見識也短,在鹿台山上時,她以為隻有盛京才會過佛誕節,才會有那麼多的善男信女爭搶著往各大寺廟湧去。
小時候母後不大管她,即便是佛誕節,父皇母後都去大護國寺祈福了,她也和赫在一起。一群混混從法華寺的圍牆上翻進去,紛紛故意斂了性子,和眾多百姓一起坐在大雄寶殿前的廣場空地上,裝模作樣地撚著用鹽水煮過的結緣豆。
結緣豆其實並不好吃,隻是加了些鹽水煮了,但聽說撚了結緣豆便等於撚了佛珠,祈福更容易被菩薩聽見。
他們這些混混不是來祈福的,隻是來玩的。
黎戍總是索了太多的豆子,一個一個塞進嘴裏嚐,每嚐一顆,念叨一句,或是說“煮的太鹹了”,或是說“媽的,這家沒放鹽”,又或者是“這家的豆兒味道還不錯,小爺多嚐幾個。”
聽黎戍這口氣,像是他們國舅府已經幾百年沒飯吃了似的。
她那時候覺得好玩,見黎戍這樣做,她也偷偷將豆往嘴裏丟,赫不許,一板栗就敲在了她頭上,低聲罵她,“婧小白,你不學好!再敢往嘴裏丟,就是不敬重菩薩,小心菩薩讓你牙疼!”
百裏婧為什麼不喜歡吃甜食呢?因為小時候吃得太多,牙被蛀壞了,每每疼得死去活來地哭,後來什麼甜食都不敢再碰了。
聽赫這麼一說,她真覺得牙又疼了,嚇得立馬不敢再吃,卻微微探過身,將結緣豆往赫嘴裏塞去:“赫,你嚐嚐哪顆豆最鹹。”
她往他的嘴裏塞了滿滿一把豆,赫瞪她,鼓著腮含含糊糊口齒不清地問:“嚐過了再吐出來麼?婧小白你皮癢了?”
然後,法華寺的主持和尚正好踱步到他們身邊,半無奈半歎息地問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哪顆豆最鹹?”
黎戍被這一聲嚇著了,大力地一口咬著了舌頭,赫嘴裏的豆都嚇得噴出來了,她急得拽著赫拔腿就跑,老和尚在後麵歎息:“小施主,佛光普照,佛祖會瞧見的。”
那老和尚的念叨這些年過去,她都還記得,在鹿台山上便把這事說給韓曄聽,韓曄失笑,問道:“法華寺?”
“對啊。盛京最有名的除了大護國寺就是法華寺了。我和赫從小到大都是去法華寺玩的,大護國寺的和尚太凶了!”她理所當然地應答。
韓曄沉默了一會兒,淡笑道:“北郡府也有一座法華寺,隻是,寺裏沒有你說的菩提樹。”
“那……北郡府也過佛誕節?也撒結緣豆?韓曄,你嚐過那些豆子麼?”她頗驚訝且感興趣地問道。
韓曄失笑,星眸燦然:“都有,小時候也嚐過那些豆,隻是,那味道不大喜歡。”
“原來北郡府和盛京一樣啊。”她又提出疑問:“那生辰怎麼過呢?也有新衣服和新鞋子麼?”
韓曄眉梢微微一揚,笑了:“佛誕節就是我的生辰,丫丫準備怎麼過?”
他們說話的時候恰在佛誕節前兩天,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笑臉瞬間垮下來:“韓曄,你怎麼不早說?我……我現在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