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發作就是認輸。
可笑的是,就算她不對她動手,還是輸了,她早已輸得連自己都找不著。
百裏落被她的警告驚了驚,弱不禁風的身子明顯一顫,低頭垂淚道:“婧兒妹妹,都是姐姐的錯,姐姐的嘴太笨,惹你生了這麼大的氣。”
美目泫然欲滴,可憐楚楚地看向左相和墨譽那邊,咬唇道:“左相大人,四公子,本宮一直不會說話,常常得罪人,要是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還請多多擔待,千萬別同本宮計較。”
她輕飄飄地化解尷尬處境,與百裏婧的憤懣失態截然相反,驚慌中仍不忘籠絡人心。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麵人,左相就算真對百裏落剛剛的言談有所不滿,這會兒也被迫壓了下去,捋著胡須笑道:“落公主言重了。”
墨譽卻不答話。
百裏落的眼淚說收就收,破涕為笑道:“左相大人果然肚中能撐船,本宮失禮了。不打擾相府齊家歡宴,本宮這就回府,左相大人不必相送。”跨出門檻前,又回頭凝視著百裏婧道:“妹妹剛剛說的話姐姐記住了,一定會轉告夫君,他日有機會,姐姐會與夫君一同向妹妹道歉。”
說完,也不等看百裏婧的反應,她的身影就消失在轉角處。
雖然百裏落說不必相送,出於禮節,左相還是尾隨她而去,偏廳內隻剩下墨譽等人。
墨譽一直在注意百裏婧的表情,她此刻的神情十分平靜,與一個時辰前在桃林中刻意勾引他時完全不同,不見嫵媚,不見跋扈,蒙上了一層看不清的陰影,將所有鮮亮的色彩都遮擋住,他覺得她隨時可能哭出來。
正想著出言打破這死寂沉悶的氣氛,卻見百裏婧徑自抬腳朝外走去,她挺直了腰背,走得端莊大方,那身海棠花的華服如此明媚耀眼,半滴眼淚都沒有落下。
墨譽不自覺緩緩站起身,在她路過他身邊時伸手擋住了她:“喂,你……”
百裏婧微一側頭,眼角掃向他:“不是很會護著你大哥麼?怎麼?我糟蹋他就是真糟蹋,別人折辱他倒成了他的榮幸了?如此看來,墨家四公子居然是個隻會死讀書的呆子,什麼仁義道德不過隨口說說而已!本宮也在這裏向四公子賀喜,至於家宴,恕本宮不能作陪!”
墨譽本來還挺同情她,被她這麼一損,火氣頓時衝上頭,口無遮攔地冷哼道:“大興國的婧公主也不過是個刁蠻惡劣的潑婦!隻要是晉陽王世子那樣的正常人,誰都不會瞧上你!我大哥不會說話,你就專揀弱的來欺負才過癮麼!”
“墨小黑!”木蓮狠狠推了他一把,推得墨譽一個踉蹌,“你給我閉嘴!”
水生忙扶住墨譽,結結巴巴道:“木蓮姐,你……你怎麼可……可以這麼對……對四公子說話!”
“你也給我閉嘴!舌頭不想要了是吧!”木蓮凶聲惡煞地吼道。
“……”
墨譽胸口氣得發堵,卻見百裏婧已經跨出了門檻,在她轉身的刹那,他瞧見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淚光,然而,她的腰背仍舊挺得筆直,步伐堅定,一絲不亂。
墨譽忽然就被怔住,嗓子眼裏卡得難受,木蓮和水生還在吵,他一怒,將一旁的太師椅狠狠踹翻,大聲喝道:“閉嘴!”
不明所以,他的心裏亂糟糟的。
木蓮出了偏廳後,找了百裏婧很久,幾乎翻遍了整個相府,最後找到她時,她正在廚房給墨問煎藥,手執蒲扇仔細扇著爐火。
天色已晚,廚房裏彌漫著苦澀的藥味,許是炭多擁堵,爐火中升騰起嫋嫋輕煙,百裏婧的臉浸在煙霧中,看不真切。很快,她將煎好的藥倒進碗中,提起食盒往外走。
木蓮沉默著,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百裏婧停住腳步,沒回頭,淡淡道:“不用跟著我,駙馬喜歡清靜,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也不必等我,我今夜在偏院歇息。”
她的口吻肯定,沒有商量的餘地。
木蓮定在原地,目送百裏婧的身影轉過屋角,回身凝視著灶中還未熄滅的爐火,擰眉自言自語道:“主子,您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真的不明白……”